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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梁城, 正是一年中最炎熱的季節。陽光鋪天蓋地, 亮燦燦的晃人眼。
宋冉將車停在幹部家屬院筒子樓前的空地上, 一下車,熱浪撲面而來,她出了層薄汗,從後備箱裡拎出幾大包購物袋,上了二樓。
開門進去,家裡安安靜靜的,陽臺上窗簾拉了一半。客廳裡一半明媚, 一半陰涼。
宋冉換了拖鞋,輕手輕腳進去,主臥的房門掩闔著。過去三個小時了,裡邊仍沒有動靜。
她將果蔬魚肉放進冰箱, 油鹽醬醋放進廚房。過期的打包收走, 扔去樓下垃圾桶。
再回來時, 軍醫從臥室裡出來。宋冉迎上去,透過闔上的門縫瞥了一眼,李瓚躺在床上, 闔著眼睛。
軍醫對她做了個手勢,兩人去了客房。
宋冉輕輕關上客房的門, 回頭:“林醫生,他情況怎麼樣?”
“很不樂觀。”一直負責李瓚心理問題的軍醫嘆了口氣, 說, “我建議送他去精神病院。”
宋冉心頭一涼, 呆了一會兒,無措地拿遙控器開了空調,又握著遙控器站了會兒,才問:“這麼嚴重嗎?”
“很嚴重。我接觸過無數例患有ptsd的軍人,他是最嚴重的一類。將來,他要麼會殺人,要麼會自殺。”
他說完,又補充一句:“不過殺人的極少,大部分都是自殺了。”
空調的風呼呼吹著,宋冉裸露的手臂上汗毛豎起:“可……我把他從東國帶回來,他一路上都很乖,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軍醫問:“是嗎?”
宋冉不做聲。
這一路回來,她始終守在他身邊。在機場,得到東國政府特許,不過安檢。回來的飛機上,頭等艙裡也沒有其他客人。
“那是因為你能安撫他,也因為他沒有碰上刺激源。可一旦碰上刺激源,他眼前的世界會立刻變成戰場。樓房在他眼裡是著火的廢墟,汽車是坦克,噪音是槍響,陌生人是敵軍,或許一把長傘都是步槍。他在那種情況下會做出什麼反應?我想你應該猜得到,或許你還見過。”
“這樣計程車兵我見過太多。戰爭結束了,但他們也回不來了。”他道,“因為戰爭從來就不僅僅是帶走了死者的生命,也吸走了倖存者的魂靈。”
宋冉動了動嘴皮:“送去精神病院……就能治好嗎?”
軍醫沉默半刻,只說:“送去精神病院,用藥物和管制來抑制他的精神,減少思維活躍度,他或許就不會做出偏激的行為。”
宋冉怔住:“所以治不好?要把他關在精神病院裡……一輩子?”
軍醫不正面回答:“我早年在美國學習的時候,見過很多戰場上回來計程車兵。所有人都有或大或小的精神問題。只不過嚴重程度不同。而像李瓚這種程度的那些人,基本上不可能再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宋冉扶著牆壁,沒說話。
“戰場上有個詞,叫倖存者。倖存者,像是很幸運的意思。可見多了案例,我發現這個詞是個詛咒。犧牲了的都是英雄,一了百了,活下來卻很難。漸漸隨著時間淡去,無人問津。很多年前,我回美國探望過一位從納粹手下逃出的戰俘,他是二戰時期的老兵,受盡折磨,身心都是傷痕累累。他在精神病院裡過了一生,臨終前記憶仍停留在二戰時期。死的那天是聖誕節,街上很熱鬧,到處都是歡聲笑語,下了很漂亮的雪。”
宋冉聽他講完,許久,搖了下頭,說:“阿瓚不會孤苦伶仃地過一生,我會一直在他身邊。”
軍醫說:“宋冉,他現在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幻象。他的心始終沒法回家,還在東國的戰場上漂泊。有時在他心裡,真實世界的你甚至都是他的幻象。”
宋冉眼圈紅了,抬起頭來,微笑說:“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把他一個人丟下。”
軍醫沒說話。
顯然,面前的女孩還不明白事態的嚴重性,很多家屬起先都不願把病人送進精神病院,可日複一日的照料和看不見光的未來,會一點點消磨掉人的耐心。
他說:“不論如何,我會定期過來看望,希望能幫到你。”
“謝謝。”宋冉說,“麻煩你了,林醫生。”
軍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