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登上高處,或屋頂,或樹梢,或山坡山峰什麼的地方,放聲長嘯狀若狼嚎的,同樣不知凡幾,沒辦法,身為修者,就是這麼豪放,就是這麼任性。
如此這般,一日,一日,又一日,日子就這麼地一天天地過去。
埃裡克他們的安排是從低階到高階,先七級,後八級,再九級,而同級之間是先島外後島內,以這樣的一種順序把透過選拔的人送到方天面前。這並非是方天的吩咐,而是埃裡克他們的自行安排。
這麼安排,應該有這麼安排的理由。不過這種枝節末梢的事情,方天不可能會去過問,他既不分七八九級,也不分島外島內,就如同機器人一般,按照設定好的程式,讓每一個來到他面前的人,晉升,然後再給予相應指點。
晉升且不去說,指點麼,現今的出自方天的指點,已經確確實實地當得起“假傳萬卷書,真傳一句話”這個說法了,當然,不是萬卷書,而是一句話,往往三言兩語,甚至真的就是一句話,就讓被指點的人,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也因此,當這些人從七星島上回返,見過親友以及一些必要的應酬之後,他們中的很多人都選擇了閉關,更有不少人直接放言,待其出關之時,當更進一步。
而之後的情況果如其然。
就這般,日子如流水般地過去,一個又一個的修者踏上七星島,然後離去,帶著興奮與激動而來,帶著更大的興奮與激動甚至是恍然如夢難以置信等等感受回返。
炎黃城內外的氣氛越來越激蕩,正處在執行中的第二種選拔已經完全地白熾化,而方天這裡,依然按部就班。
這段持續了九個月差點就是整整一年的日子,被後來的人稱之為“方天殿下三百六十日說法”。而哪怕是再為理智的人,也都相信,那些有幸踏上七星島的人,他們得到的,不止是晉升,不止是指點,還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東西。
而這種東西,遠勝過晉升,遠勝過指點。甚至可以說,有了這個東西,不論是晉升還是指點,其實都不算什麼了。
不然,無法解釋後面的那些事情。
無法解釋這些人後來那種種異常爛燦的人生。
有一種認識漸漸成為公論,那就是當初的這些有幸踏上了七星島的人,他們都在一種神秘的不可言說之下,突破了自身的界限,本來應該止步於魔法師階段的,突入了法師,本來應該止步於法師階段的,晉入了大魔法師,本來應該止步於大魔法師階段的,臻入了聖域,而本來應該止步於聖域階段的……
“餘一生行來極順,七歲入修行之門,累月而一級,四十歲而法師,百歲而大法師,百五十歲而聖域,可謂諸事遂心,莫不如意。餘平生唯有一憾,恨不早生八百年!”
——聖域者海格
這是這位海格閣下在公開場合說的話,而私下裡,在其弟子面前,這位閣下是這麼說的:“為師之憾,並非是憾於未得晉升,未得指點,以至於那種不可言說,為師遺憾的是,錯過了與一位偉大存在親身晤面的機會。”
當然,這是後話了。
而在更久遠的後來,當“方天”這個名字也漸漸地被另一種稱謂所代替從而塵封於歲月中時,“方天殿下三百六十日說法”這個名目當然也就無從說起,但這一段歷史,卻並未就此湮滅。
反而,因為隔著時代,在漫長時間的作用下,就如同一壇本來就是絕世的美酒,在歲月的加持之下,越來越醇厚,越來越醇厚,直至,凝聚收縮為一塊曠世晶瑩的璀璨,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
哪怕是取出其中一點點,入水氤氳開來,都將沉醉整個世界。
有一幅最為著名的畫作是這樣的,畫中無一字,哦不,錯了,是畫中只有字,一個又一個的名字,中間的、位於顯眼位置的,是三百六十個名字,而圍繞這三百六十個名字,向周圍散去,是一點點縮小直至小到微不可見的同樣的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這些所有的名字,其平生經歷,都有考證。
而其中相當一部分的名字,不需考證,便已然是熠熠生輝,一直光耀於大陸的修行史中。
這是最不像畫的一幅畫。
但就是這樣的一幅畫,被長久地列為“大陸十大傳世名畫”之一,隨著時代的推移,鬥轉星移,桑田滄海,入圍的其它七幅名畫一直被替換,世代有改,但唯有這幅畫,以及其它的兩幅,一直長久地恆居十大之中,從無變更。
時間的長河中,不知有多少人站在這幅畫面前,感嘆、驚贊、暢想,遙憶那個不可思議的時代,以及畫中所述的那個不可思議的事件。而對這幅畫的瞭解越多,其引發的種種激蕩到難以自抑的情懷也便越多。
水滿千山潤,風來萬樹花。
域中有名畫,亙古耀明霞。
滄桑未能改,歲月無從遮。
一種真意在,幾人贊複嗟?
這便是其中一個人的感嘆,而感嘆者的身份是神域者雲羅。
這首“唱詞”本身的好壞且不說,據說這位閣下雖然貴為神域者,但性情粗豪,於文字所識更是不多,其擁有更多的是一種“夙慧”,所以這首唱詞的水平,呵呵。而其末尾一句,“幾人贊複嗟?”,更是把漫長歷史中無數的觀看者盡皆忽略,只拈出區區的“幾人”,其目無餘子之態,無需更多言表。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這幅畫,或者說對這幅畫背後所映照的東西,是那麼樣的一種近乎於頂禮膜拜。
當然,這同樣是後話了,而且是很遙遠很遙遠的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