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卻正是“頭大之中見水平”,“頭大之中見高低”。
不說別的,就這一項,“造紙原材料的選擇”,就可以讓一個造紙的人,研究終生。
原材料選好了,然後,水解。
是採取捶打法還是攪拌法?
是採取自然腐蝕法還是加料腐蝕法?什麼石灰水什麼強酸弱酸統統上……
如此,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一個無盡廣闊的天地。
單純從理論來講,想要把紙造好,造得很好很好,無近接近“完美”的好,這個人,需要是一個植物學家,一個地質學家,一個材料學家,一個動力學家,一個化學家……
如此這般,近乎無限地“家”下去。
最後,得到這樣的結論,“想要把紙造好,這個人,最好是……”
“最好是創世神!”
因此,這般稍一闡述,就可以知道,在社會生産力極大的大發展之前,比如說前世的中國古代,縱然造紙業再發達,一個鎮都可以有十家百家一千家的造紙作坊,但是,限於生産力狀況,是不可能把造紙的每一個環節,都做到優良地步的。
更多的情況,是這家,在這個地方好一點。
那家,在那一步驟好一點。
在空間分佈上,也即整個大江南北,不同的造紙作坊,水平參差不齊。
在時間分佈上……
不要奇怪,在公元500年就有版本為5.0的造紙技術了,結果到了公元1000年或者1500年,這造紙技術居然不進反退,退化到了版本3.0甚至2.0、1.0。
因為,同樣是限於社會生産力狀況,這最高最好的造紙技術,無法保證世代相傳。
傳著傳著,就中斷了,是很自然的情況。
同理,在這種情況下,無數不同的造紙作坊,其對於造紙行業的鑽研,其研究成果,也無法形成累積、疊加的效果,每一世代,總是從零起步。
這個世界,武者又或魔法師的修煉,其實,也是一樣的情況。
再廣言之,一切世界,一切文明,在發展過程中,都需要經歷這樣的一個階段,那就是——
文明的發現與成果,總是侷限於某個時間與空間的區域內,從生到滅,從滅到生,自生自滅著,無法形成漫長時間與空間尺度上的有效累積和疊加。
把這個過程簡化,就像是一個人玩遊戲,每天總是要經歷上線下線,而一旦下線之後,一天的遊戲資料,全部清零。
第二天,又要從零開始。
然後,一天又一天,無數次一如繼往地重複著“從零開始”……
不期然地,方天想起了前世古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
西西弗斯觸怒眾神,被懲罰著將一塊巨石推上山頂。那巨石太大太重了,西西弗斯無法將其一個勁地推到山頂,總是推著推著,勁一洩,那石頭便又落回山底了。
故事還有另一個說法,其性質一樣。)
然後,再推,再落……
永無休止。
那石頭,永遠到達不了山頂。
文明發展,總是要經歷這樣的一個階段,方天暫稱之為“零態文明”,或者說,“無累積文明”。
只有打破“無累積”,才能超脫文明的原始態。
不然,不論這文明發展到什麼地步,多麼華麗多麼絢爛,一朝春去冬來,再春來的時候,一切,依然從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