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剎那,我心跳停止了,眼中只剩下他們無畏的互視。不知過了多久,1秒鐘還是1個世紀,回過神時,子夜已將我拋在了朱佑樘的懷裡。朱佑樘摟著我,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回華罄園。”
我這才發現打鬥聲消失得無影無蹤,夜色裡只有陰冷的靜謐。離開朱佑樘的懷抱,回頭看去,滿地屍體,分不清敵我,亦或者全部是敵……
“主子,小姐的刀。”李遠恭恭敬敬遞上了我掛著血絲和內髒殘渣的瑞士軍刀。一陣作嘔,雖然不是第一次殺人,卻第一次覺得這把刀,如此可怕。
見我猶豫,“夢仙”好心拿起刀遞給我。我著魔般伸出手,始終無法拒絕那張與柔姐極其相似的臉龐。手還沒觸及軍刀,紅豔紛飛,血落無痕……薄如蟬翼的利劍,穿透了她的身體。
“啊——!”我痛苦的大喊,彷彿重現了芷芙撲倒在懷裡的一幕。
“為,為什麼?”我瞪大了眼睛盯著利劍的主人。
“以刀向主,當死!”話音落,“夢仙”輕盈的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後的李遠,面如宣紙。
“夢仙”強撐著,將顫抖的手伸向朱佑樘,朱佑樘似全然位察,拉著我往華罄園走。
“祐樘,我,我……”
朱佑樘揹著臉,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冷淡的聲音,“身為棋子,我不怪你,安心去吧。”
“夢仙”痛苦的看向我,我掙脫朱佑樘,沖了過去。即使明知她不是柔姐,我也不能棄之不理。
“對,對不起,我,我……”
我握住她的手,“下輩子,記得為自己而活,那樣,我們也許會成為好姐妹。”
“嗯,一,一定會,我,我會是,是個好姐……”
朱佑樘沒等她把話說完,哈腰抱起我,毅然決然的走了。我伸直脖子,無助的看著“夢仙”眼中的光芒淡然消散,緩緩合上了雙眼。子夜走到她身前,從她手中拿過瑞士軍刀,面無表情的跟在後面。我心中一凜,好狠。
華罄園,第一次來,是個不算太大,卻雕欄玉棟,極盡精緻的宅子。畢竟是太子的行館,怎麼可能寒酸?朱佑樘一路抱著我,走進一間臥房,用濕棉布幫我細心擦著脖頸的傷口。輕聲問:“別處有沒有受傷?”
“為什麼這麼做?你明明知道那個‘夢仙’有鬼不是嗎?”
朱佑樘沒有回答,低頭作勢要把金瘡藥敷上我的脖頸。我一把扒拉開他的手,“回答我!”
朱佑樘不惱,重新拿起金瘡藥,問:“李遠,剩下幾人?”
“回主子,算上子夜大人和奴才還有9人。”
朱佑樘點點頭,“不夠徹底啊!”
李遠一哆嗦,低聲問:“請主子明示。”
“李遠,你跟我多少年了?”
“回主子,11年了。”
“11年了,時間過得真快。我記得,你是父皇賞給我的第一個人,最貼心的,知冷知熱。”
李遠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口中連呼“奴才不敢”。哎,把奴才稱為人的,在這裡,大概只有朱佑樘一個。
朱佑樘幫我上好藥,拍掉手上的藥末,淡淡地說:“可是你,真的讓我很失望。我不止一次給過你機會,你卻……”
“主子,奴才沒有!”李遠試圖為自己辯解。
“沒有?那麼那個‘夢仙’是怎麼回事?除了你和太後,還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嗎?除了你以外,還有幾人知道母妃體有異香?”
李遠痛哭流涕,“主子,奴才自知愧對主子!但奴才從來沒有加害過主子,那萬貴妃拿奴才一家老小11條人命要挾奴才,奴才實在是沒辦法才將主子的行蹤洩露給了她,卻不想,卻不想險些害了主子和張小姐的命啊!奴才,奴才罪孽深重,只能來生報答主子的大恩大德了!”言罷,朝牆上撞去。
朱佑樘一聲“李遠”沒有喊出口,李遠就狠狠撞到了牆上。朱佑樘抱著我的胳膊一緊,松開我,扶起了李遠。李遠嗚嚥著,將懷裡的信函交到了朱佑樘的手上,“主子,奴,奴才,不能再,再伺候主子了,主子要小心……”
朱佑樘閉了閉眼,握緊了手中的信函。
我慢慢走近,從後面抱住了他,“對不起,我幫不到你。”
朱佑樘反握住我的手,聲音沒了之前的銳氣,“嫣兒,是我拖累了你。”
哎,我閉上了眼睛,今天最傷心的人是他吧。毒瘤怎知不是長在身上的肉?沉默了一會兒,朱佑樘招呼來人,收拾了李遠的屍體,吩咐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