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第一縷涼風習習而至,長陽城中的許多樹木的綠葉泛了黃,晨間夜裡的寒意也明顯更盛了。
蕭瑟的秋意在此時體現得分外明顯,紅衣卻並未被這氣氛挑起甚悲傷的情緒,反倒前所未有的日日愉悅。
可以開始計劃出府後能做什麼了,或者並不是切合實際的“計劃”,而是先天馬行空地腦補一番。
五年後如何、十年後又在做什麼,是會一個人瀟瀟灑灑地過下去,還是會遇到個有緣人開始另一種生活?
和從前的生活一樣,今後的日子同樣是充滿“未知”的。但這兩種“未知”卻是截然不同的,先前滿是絕望,以後多少有些希望。
自那事後,唐昭媛不再召她入宮了,她便樂得花更多的時間去敦義坊陪一陪那些孩子——日後要自己為生活打拼,不一定還有閑暇去見他們。
隨著將士們回城的時日臨近,城中茶餘飯後的話題自然而然地統一起來,男女老少都在議論著這場戰爭的事,好像這離長陽很遠的事情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總有說不完的話。眉飛色舞地說著將領們如何應用,傳得神乎其神……倒也無傷大雅。
城門在眼前開啟的那一剎那,席臨川和鄭啟都不約而同地覺得,自己差點被震聾了。
每個人都用盡力氣地歡呼著,卻是聽不清任何一個人的任何一句話。
好在這一路走過去都無甚要交待的事情,若不然,怕是連傳令都難。
直至一行人進了皇城的城門,呼喊聲漸漸遠了,耳朵才逐漸放鬆下來。
鄭啟回望一眼城門外的百姓,啞然失笑:“百姓不負眾將啊!”
席臨川聽言,一手馭著馬,另一手則揉著耳朵:“下回再戰,舅舅您差我回城傳捷報如何?”
“嗯?”鄭啟一愣,“為何?”
“先一步回城,避開這‘百姓不負’的事。”席臨川拇指點了點身後過來的方向,“再來幾回,耳朵早晚廢了。”
眾人一場鬨笑,馭馬繼續前行。
到宮門口下了馬,步入宮門。宮中一片沉肅,兩旁的守衛見下禮去,整齊劃一。
宣室殿前很快有傳召聲想起,宦官的聲音細而悠長地響徹在宮室之間。
“傳,大司馬大將軍鄭啟覲見——”
“傳,驃騎將軍席臨川覲見——”
二人便先一步進了殿去,旁的將領自有宮人領著先去別處稍作歇息。席臨川隨著鄭啟一併上了長階,跨過殿前門檻行至殿中,因甲冑在身,只得抱拳一揖:“參見陛下。”
皇帝原也未坐著,聽音便轉過身來,朗聲笑道:“來得倒快,坐。”
本就不是生人了,鄭啟沒作推辭,席臨川也就不客氣地落了座,此後稟了一番戰時情況、共議了議對赫契的策略,而後便下了賞賜的旨意。
大將軍鄭啟賜邑六千戶,驃騎將軍席臨川賜邑五千戶。
二人接旨謝恩後,鄭啟無甚旁事,先行告了退,皇帝卻著意留了席臨川。
宮人俱被屏退,殿中比方才安寂多了。席臨川不知還有合適,靜等皇帝發話,皇帝思了一思,卻走到他面前,在他身邊的席上隨意坐了,出言便道:“你府裡有個舞姬,叫紅衣。”
席臨川一怔,頷首:“是。”
“近來禁軍都尉府查到些事,朕壓了幾日了,想先跟你交個底。”皇帝說著,睇了眼不遠處的案桌,道,“案上金盒裡的東西,你自己看吧。”
席臨川頷首,依言站起身走向案桌,狐疑地開啟那隻盒子。
裡面的東西讓他剛看了一眼就驚住。
盒中一側盛著數只信封,均寫著“紅衣親啟”,但不是漢語,而是赫契文;另一側也盛著數只信封,每一隻都寫著“某某親啟”,他翻了一翻,有好幾個不同的名字,但也均是赫契文。
“陛下?”他驚疑地回過頭去,不敢多想心中的猜測。
“這是禁軍都尉府截到的信件,有要送給這個紅衣的,也有從你府裡遞出來往外送的。”皇帝淡聲解釋著,頓了頓,又道,“但是每一封裡都是白紙——至少乍看上去是白紙,禁軍都尉府試了幾種法子,還沒有試出過字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