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殊的話最終沒實現。
這場攻城戰,一直打到入夜都沒結束,他們也就沒法碰面。
經過一整天的廝殺,再加上黑夜有所不便,喊殺聲聽著沒那麼激烈了。
許多軍士,就那樣悶著頭殺敵,耳邊只有刀刃入肉的沉悶聲響。
累了,找個地方略微坐一會兒。餓了,掏出行軍乾糧啃上兩口。
楊殊的甲衣上瀝瀝都是鮮血,縱馬回到宗敘身邊,問道:“大將軍,繼續下去傷亡太大了,真的就這樣打一夜嗎?”
宗敘帶出來的這隻軍隊,都是身經百戰的精英,倒是不懼這些胡人。
但是這些胡人不要命啊,拿西北軍的精英去跟他們耗人數,楊殊覺得太可惜了。
宗敘一邊觀戰,一邊問他:“如果是你,會怎麼做?”
楊殊遲疑了一下。
今天親歷戰場,讓他的觀念顛覆不少,才知道軍棋省略了很多細節問題。而這些細節,往往影響勝負結果。是以,他現在也不敢胡亂出主意了。
“說吧,錯了有我給你兜著。”宗敘笑道。
楊殊受到鼓勵,大著膽子道:“如果是我,會派人去偷城門。這些胡人並不擅守城,對偷城的手段,肯定不怎麼了解。”
宗敘點點頭。那邊他的親衛隊長過來稟報:“大將軍,人已經選好了,馬上就可以去偷城了。”
楊殊驚訝,原來宗敘已經決定去偷城了?
就聽宗敘對他道:“大方向的決策,你已經足夠敏銳了,應該對自己更自信一些。只是偷城要怎麼偷,這就不是張口一說的事了。敢不敢去冒險?”
楊殊激動:“我可以去嗎?”
“可以。”宗敘說,“你選兩個親衛跟著,和他們一起去吧。但你也要做好準備,這項任務非常危險,一不小心,會折在那裡。如果你陣亡,我只會向聖上奏報,你被流矢擊中而亡。”
他不可以有軍功,宗敘自然不會說自己允許他上戰場。所以,他要是死了,也會死得很窩囊。
“怎麼樣,敢不敢去?”宗敘問道。
楊殊深吸一口氣:“我去!”
宗敘看著楊殊逐漸淹沒在黑暗中,許久才嘆了一聲。
“真是暴殄天物啊!”
親衛隊長沒懂:“將軍,您是說……”
宗敘衝他的背影揚了揚下巴:“要是我宗家男兒,從十二歲上戰場教起,如今已能獨擋一面。”
親衛隊長笑道:“將軍真是愛才。”
宗敘道:“多一名優秀的將領,就能少死很多小兵。”
親衛隊長黯然:“今次出征的兄弟,只怕有一半要埋骨於此了。”
宗敘什麼也沒說,只拍了拍他的肩:“抓緊時間,去吃點喝點,晚上還有一場苦戰。”
“是。”
……
城關外不遠處,一個偏僻的山頭,黑暗中有人影晃動。
“大汗,東西帶來了。”一名胡人出聲。
陰影裡的人動了動,出了隱蔽處。月光照下來,顯露出來的正是蘇圖那張清冷俊秀的臉。
“架起來吧。”他淡淡吩咐。
“是。”
他們沒有點火,就那樣藉著淡薄的月光,架好了一座弩機。
這座弩機,是他們從齊軍手裡弄來的,很是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