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做甚麼?”若離蹙著兩條秀眉,冷冷問道。
澪楓臉上的痛苦之色更濃,深深地吸了數口氣,跺了幾回腳,終於將碗一飲而盡。接著朝前一撲,袖子在桌上一拂一甩。
當他們反應過來時,澪楓已倒在了地上。
雙手掐著脖子,在地上打起了滾。
若離本能地如離弦的箭般沖到了他的身邊,憂慮焦急地問道:“要不要緊?是不是舊疾犯了?”
“水……水……”澪楓痛苦地重複著同一個字。
若離在空無一物的腰間一摘,竟摘下一個水袋來,慌忙地給他灌下去。完全不嫌惡地用袖子替他擦了擦滴下來的水流。
“好點了麼?”
“嗯,謝謝你了,若離小仙女……”澪楓一喘過氣來,立刻朝攬住他頭的若離璀然一笑。
若離頓時傻了眼,回眸一看,沐魂坐在她背後,眼尾上揚,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
若離不敢相信地不停眨眼,頭撥浪鼓似的在坐著倒著的兩魂靈之間來回流轉。
“沐魂叔,不是您發病了……?”
“我已發作過一次了,再發作一次,我這身老骨頭要散架的吧。”沐魂悠悠笑道:“還是離兒你很希望我發病?”
“不!沐魂叔您不要亂想!離兒才不會有那種想法。”一涉到沐魂,若離莫要說優雅或是冷靜,婉轉如鶯的聲音都嘶啞得不成樣子。
對男子來說,過長也過於黑亮的睫毛一顫,卻故作淡靜:“急什麼?我只是和我的離兒開個玩笑。”
“啊啊,原來玩笑啊。”若離幹幹地笑:“是呢,是開玩笑,您瞧我,這也當真。”
面紗下的臉孔,大概是竭力想露出一張笑臉來。但淚水從她大得誇張的一雙眼中流淌出來。
並非受了委屈,而是如釋重負的眼淚。
沐魂的柳目中翻動著複雜的情緒。
他似乎很想把手伸出去,去摸摸她的頭,來安撫她瞬間的失控。
不過當餘波蕩到了息淵時,他又將骨瘦如柴的手悄然收了回去,溫柔地淺笑道:“每次發病的時候,我都是除了痛和悲傷,什麼都感覺不到,也什麼都看不到,連身畔的反應、呼喚、所為都無法感知。”他頓了頓,掃了眼眼前的光景道:“好容易能在旁觀者的角度看一次,我才發現——離兒,你真有點保護過度吶。”
若離大概是破涕為笑,頭腦也冷靜了下來。
也就是在這一剎那,她反應過來還有個招人嫌惡的家夥枕在她的雙膝之上。
“喂,你這家夥,為什麼要躺在我的腿上?”她冷喝了一聲,飄然坐回去。毫無防備的澪楓的後腦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地面。
“剛還關心我關心得要哭,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難怪我娘親說女子比海底針還難掌握。”
澪楓揉著又被撞了一次的後腦,嘟嘟囔囔地要站起來時,又被水囊砸到了額頭,複又摔了下去。
“若離小仙女,您要幹什麼啊?”澪楓現出無辜小眼神的鳳目眨呀眨,若離不為所動,涼涼道:“你用過的,我不要了。”
澪楓愣住了。
沐魂見著他目光呆滯,半躺在地上不起,以為他的身體有什麼不便。略帶苛責地道:“離兒,這件事有點過分了。痛苦的不是我,你也不應該完全不聞不問吶?”
他掙紮著起身,伸出手臂想將澪楓扶起來時,澪楓沒有抓住那雙援手,而是將水囊抓在手心,寶貝似的抱在懷裡。接著,毫不困難地重新佇立,還反手將沐魂攙回。
他的臉上帶著掩蓋不住的喜色道:“其實,我本來也不太喜歡吃東西,尤其在聽到息淵殿下說的,在天界吃飯就等於要結為一家的時候,就更糾結該不該與你們一起了——我想要娶到若離小仙女絲毫不假,然而用這種有點卑鄙的方法,連我自己都會覺得不甘心不服氣。只若離小仙女要用這個來折磨沐魂時,我看不下去了才會強迫自己吃盡,也並沒奢求結果。”
若離立起兩條秀眉:“你說的是什麼?”
“是這樣的,神女殿下。”息淵忍不住了,插話道:“他作為狐貍,和咱們的認知上有一定差異——在他的概念裡,吃飯等於受刑。所以在您要給沐魂喂粥的時候,他以為您要折磨他。就大義凜然地把所有的罪全受了。”
他攤開掌心,朝桌上一指:“他剛才也不是什麼犯病了,不過是吃多了噎著了而已。”
若離這才注意到,每個盤子中都變得幹幹淨淨,連一點水漬都不剩。
“嗯嗯,不過替沐魂受罪,也為我自己的意志,絕非是為了討好若離小仙女你。可是——可是你竟然——”澪楓喜滋滋地舉起水袋道:“居然送了定情信物給我?好心有好報,果然沒錯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