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劍的牆離他很近,他很快便取到了那把劍:“你現在就可以犧牲了。”他咬重了犧牲二字,若有諷刺。
“殿下!”震驚過後,何濟很快平靜了下來,“卑職什麼時候去死都可以,只是卑職對殿下而言,還有大用。”
他說這話,並沒有半分自誇的色彩,宣鈺很快明白了他想做的事情。
既然不是在自誇自己的能力可以派上大用場,那便是說自己若是死地適當,可以用來混淆視聽了。
“不,你現在死,對我來說,也是大用。”宣鈺微笑著將劍遞給了他。
何濟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有悲傷在遊走,宣鈺也靜靜地看著他,微笑著,等他的決定。
想來這件事情已無半分轉圜的餘地,何濟在宣鈺的眼中看見了再明顯不過的意思,他想讓他死,就算他不選擇自我了斷,等時間一長他的耐心被磨光,這把劍照樣會進入他的身體,送他到達彼岸。
何濟顫抖著雙手接過了那把劍,他的顫抖不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是源於對未知的擔憂。
他不知道他死後,他心中所想的一切可不可以成功。不知道那些他利用過的以及也利用過他的人,能不能照他設想的那樣走。不知道他心思單純的兄長,沒了他的庇護之後,能不能在這權力傾軋的官場上好好地活。
他接過了那把劍,確定一切都不會再有變數之後,果斷地拔出了它。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微笑著的宣鈺,握著劍利索地朝身體刺去,從他握劍的方式以及刺劍的力度來看,他應該是一個用劍好手。
突然間,利器碰撞的聲音清越地響在議事廳內,何濟原本充滿力道的短劍被另一道帶著更大力量的簪子擊飛了出去,堪堪略過一旁的宣鈺,鋒利的刀鋒劃破了寧王華貴的錦衣,隨後發出一聲嗚鳴,頹然落地。
寧王彷彿並不訝異,他平靜地望向來人,雖是微笑著的,但眼中的不悅很是明顯:“寧初。”
來人亦不惶恐,她看也沒看呆愣一旁的何濟,以她貫有的輕松閑適的步子朝落地的簪子走去。
很快,她拾起了那根成色剔透的青玉簪,將之遞給了宣鈺:“殿下,我突然想起來,有一件禮物,忘了給你。”
宣鈺看著她,接過了簪子:“為什麼救他?”
寧初皺了皺眉,似是思考一般地反問了回去:“我救得了嗎?”
“救不救得了是另一回事,想不想是另一回事。”宣鈺的語氣雖平淡,但透露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寧王殿下,我是被葉原送過來的。”寧初沒有過多地解釋,反而輕描淡寫地陳述了一個事實。彷彿在將她所有的行為隱隱地引入葉原的意圖中。
“是,既然如此你應該知道,你現在,是本王的人。”宣鈺有些不悅,如果這是葉原的意思,那麼他也能理解接下來該怎麼發展,只是這種需要相信別人而行動的事,讓他很不放心。
“那麼寧王殿下,這個人現在可以走了嗎?”
“竟然是本王的人,就該有做本王人的覺悟。”說罷,宣鈺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隨即快速轉身,將剛剛從寧初手中接過的那隻簪子狠厲地刺入何濟的喉部。
何濟似是早已料到,他在這之前就已經絕了活下去的念想,也早已明白眼前這個看上去滿面春風的人不會讓自己活著走出寧王府,只不過這猝不及防的招式還是讓他驚訝了一下。
宣鈺幹脆利落地將簪子從何濟的喉間抽了出來。何濟雖然練了幾分功夫,但近日來的奔波勞累讓他有些站不住身子,他緩緩地跪了下去,無數的畫面從他的眼前掠過,畫面中有一個一閃而過的少女,他覺得又陌生又熟悉,終歸是沒了細細思考的心。
他想回一趟家。
想抱一下家中等著他的哥哥。
見此鮮血飛濺,寧初並不驚慌,她只是帶著點可惜,緩緩接過了宣鈺遞回給她的簪子。簪子上染了血,襯著通透的碧玉竟有一絲奇妙的好看。
“所以我才說,我救不了他。”寧初取出腰間的手帕,細細地擦拭起簪子上的血,由於是剛染上的,擦起來較為容易。
“那看來是我錯了,沒理解你的意思。”宣鈺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般的笑了起來,笑容天真無邪。
“我,什麼意思啊?”寧初也一臉天真地看著他。
“你也不想讓他活著啊。”宣鈺突然感嘆了起來。
寧初終於將簪子擦幹淨,她歡快地走近宣鈺,再次將簪子遞了出去:“給你的禮物不要隨便丟掉啊,要好好珍惜。”
宣鈺看著她,笑著接了過去,他在等她繼續回答。
然而事情並沒有像他預想地那樣發展,寧初見寧王接過了簪子,朝他無比燦爛地笑了一下,卻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而是轉身離去。
宣鈺看著她離開的步伐,和來時一樣地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