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佳月把頭低地更厲害些,退在一旁,想著何時告退才合適。
“你可是家生子?” 陸華楠將信隨手擱在桌上,望了左先生一眼,聲音很有些不同,盯著她問道。
“回國公爺的話,奴婢不是陸府的家生子。”
“什麼時候進府的?” “八月初一。”
陸華楠沉吟了片刻。
陸老夫人原是要與他說起此事的,好叫兒子心裡有個底,知道這是她的意思,結果卻被旁的事情岔了過去,也就不曾提及。
否則陸長風也不會特意遣了她過來。
在旁人眼中,父子二人均是十分沉穩的,哪成想卻在家事上頭憋了勁,誰都不肯讓。
他前腳因譚家之事罵了陸長風一頓,這會兒陸長風便找了這麼個丫頭過來送信。
陸華楠氣極反笑,反應過來後連說了三個“好”字。
“這個孽障!”剛從就該在祠堂拿出家法來! 他一拳砸在桌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蔣佳月感覺到腳下的地都抖動了一下。
陸華楠是極有氣勢的,長年在行伍當中發號施令,音色雄渾,身材健壯,年紀雖然大了,卻仍舊能看出當年叱吒風雲的影子。
“從今兒起,你不用當差了。”
他對蔣佳月道。
“國公爺,奴婢……” “出去!”陸華楠卻不許她多嘴,甕聲喝道。
蔣佳月只得轉身告退。
“這個孽子,非要氣死老夫不可!”還未走出屋子,就聽見陸華楠說話的聲音傳來。
左先生一直坐在一旁,神色都未曾變換,聞言道:“國公爺何不反過來想。”
“如何反?” “四公子難道真是如此愚昧無知之人?” “自然不是,但……” “雖是年少氣盛,然則三年已過,若四公子果真是為了置氣,何不直接將人收房,彌補三年前的遺憾?” 陸華楠這才想起來,蔣佳月仍舊是個丫鬟的身份,但還是疑慮,“看著倒是年紀還小。”
左先生卻老神在在道:“非也。”
“此話怎講?” “正是因為四公子心中有數,才可以坦坦蕩蕩將人放在身邊,反倒是他人心中總有愧疚,便有所顧忌。
餘認為,國公爺必然和四公子討論過當年內情吧?” 陸華楠重重靠在椅背上,“是啊,若不是這件事,我瑞國公府又如何能拖了三年。
因此才更對不起風兒……” 左先生不緊不慢道,“四公子雖年輕,國公爺想必比餘更清楚他的脾性,有道是‘愛之深,責之切’,此時才會被四公子反將一軍。”
“那他又為何要退譚家親事?”說什麼譚家姑娘貌醜,絕不可能! 這門親事在為人看來是自家吃了虧,卻正是為了消除上位者猜忌的一步棋。
陸長風向來穩重,怎麼會不聲不響地退了譚家的親事,反將陸家置於風口浪尖之上。
“其中內情,國公爺何不看看?”左先生點了點桌上的信封,起身告退,“餘先告辭了。”
“多謝左先生。”
陸華楠抱拳一禮,並未居高,直將人送到門外方回。
他重坐在椅子上,將信封上的火漆拆開。
陸華楠讀完,面色鐵青,雙手握拳,又是狠狠一下砸在桌上。
“豎子!” 另一邊,左先生出了籍松院,遠遠便瞧見蔣佳月失魂落魄地走在前頭。
她心中複雜萬分,正不知是何感受,聽到身後有人對她說話道:“小姑娘,煩請你等一等。”
蔣佳月木然轉過身去,左先生已經走過來,笑著問道,“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