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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陳江的盡頭,乃是一座地勢相對緩和的小山,因著大雨滂沱的侵襲,彼時滿眼皆是一片朦朧的新綠,偶爾斜溢位幾條冒了嫩芽的枯枝,恰是初春到來的證明。
如之前陸羨河所言,山下已是候了十來餘身著納衣的清瘦僧人,紛紛撐了紙傘前來相迎。
閔餘鎮外顛因寺,乃是段家的老皇帝生前最喜歡來的地方。他信不信佛沒人知道,但他貪生怕死,這倒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遂年年月月往寺廟裡投的香火與修繕錢向來也不會少。
寺中僧人感念其恩德,於他死後還特地舉行法事為其誦經超度,望他能早日解脫生死,功德圓滿,得入涅槃。而事到如今,段止簫作為段氏宗家的繼位之人,重傷流落至此地,僧人們自然是會毫不猶豫地騰出房舍,來供他安心養傷,暫作憩息。
此番浮緣城外一戰,我方最大的損失,就是他段止簫左胸前,那靠近心髒的一支暗箭。幸而段琬夜弩法有偏,出箭不算精準,饒是如此,也險些要了段止簫的大半條命。
因著傷口創面較大,出血不斷,加之雙重烈毒的同時侵襲,致使其日夜疼痛難忍,嚴重的時候,還會出現手腳抽搐的情況。我日夜伏在他床前,一絲不茍地照顧了他有近半個月的時間,期間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沐樾言和陸羨河的訊息,有那麼幾次,甚至會焦躁煩悶地窩在煎藥的灶臺邊大發脾氣。
書珏對此一向見怪不怪,倒是寺中一眾心性良善的小僧人們不慎見了我,都要避而遠之。
就這麼日複一日地迴圈了有十來多天,那段止簫總算是從九死一生的艱難境況中熬了出來,而我卻也是因此精神不振地倒了下去,昏睡了足有三天之餘。
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那抹白衣翩翩的熟悉身影已是真真切切地坐在了我的床前,低嘆著拍拍我的腦袋,對我說道:“阿芊,你做的很好。”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那抹耀眼刺目的白光,欠起身來,嘶啞著聲音問道:“師父?師父你回來了?”
“是,師父回來了。”陸羨河滿面疲憊之色,許是方下船上山之後,便一刻不停地奔至了我的面前,那領口與胸前的衣襟,猶然沾滿了斑駁的血漬。
“師父,你有沒有受傷?”我火急火燎地探手撫了他的脈搏,連連出聲問道。
“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他抬眼,溫聲道,“還有……”
“那阿言呢?”迫不及待地睜大了眼睛,我打斷他道。
“你……”
“師父,阿言呢?”眼圈倏然一紅,我小心謹慎地攥了他的衣角,細聲問道,“阿言在哪裡?”
“你冷靜,聽為師把話說完。”用力伸長了臂膀,穩穩將我摁了回去,陸羨河語重心長道,“浮緣城那邊戰火緊迫,雙方兵力都死傷慘重,而我們偏又丟失了穩定軍心的大將,所以與段琬夜手下的精銳士兵陷入了難以脫身的纏鬥。足足五天的時間,廝殺的硝煙直接從浮緣城的邊界蔓延到了中心城區,為了不進一步流失無辜百姓的生命,我們只好分兩隊兵力及時撤退,一隊徑直往北,一隊繞南再歸北,以此分散段琬夜那方較為集中的注意力。最後,如你所見,我如今帶著昏睡不醒的公主連夜趕到了顛因寺落腳,而阿言他們則是繞路而行,要晚些時候才能夠回。”
“你是說,阿言他帶著另一隊人,先往南邊去了?”我擰眉問道。
“沒錯,所以你不用擔心他的安危,仔細照料著你自己的身體即可。”陸羨河曲指點了點我的額頭,安然勸慰道,“沒準你睡上一覺,睜眼就能看到他了。”
我恍若未聞地垂下眼睫,不抱希望地繼續問道:“師父說的往南,是有多南?”
沉默了一會兒,陸羨河道,“阿芊,你不信師父,你總該信阿言。他身手了得,要想隱蔽行蹤遠離人群,是很容易的事情。”
“……那我不睡了。”掀開被窩跳下床榻,我道,“我出去等著他。”
“胡鬧!”陸羨河追上前來,一把按了我的肩膀道:“外面下著雨,你去哪裡等?”
我焦急地抓著門框,試圖以此掙脫他的桎梏:“他從哪裡回來,我就去哪裡等。”
“你這小兔崽子,怎麼就不聽話了?”他一身腰痠背痛,由我一溜煙地鑽了出去,連個尾巴都沒能抓著,一時也追不上我的腳步,只好全身乏力地站在門檻邊上,一邊抬高音量喚我,一邊沒完沒了地嘮叨。
一路義無反顧地往外疾走,待到陸羨河氣急敗壞的聲音漸漸遠去了,我方才有所意識地放慢了步伐,眸光渙散地朝山下望去。
這場雨斷斷續續地下了有多久,我和他就分開了有多久。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知初春的雨季,竟是這樣地纏人。
牆角和院落,瓦簷和地磚,無不被沖刷得煥然一新,不染塵埃。我就這麼縮在寺前長階上的石亭之內,從上往下看,然後再從下往上看,來回往複,不知疲倦。
胸口絞得有些生悶,卻偏偏連疼的感覺都忘得一幹二淨——哭不出來,鼻尖反是酸澀得發脹。亂了的思緒隨著陣風裂成碎片,在腦海中交錯橫行,喧囂無度。
臉上像是滲了雪一般的涼,而內心卻像是燃了火一般焦灼。整整一天的時間,灰白而蕭瑟的上空漸漸黯淡了下去,隨之替代而來的,即是茫然一片的黑夜。
我一直在等,獨自抱著一雙膝蓋,將下巴擱在手肘上,從始至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眼底的色彩卻是一點點地歸於平靜與沉寂。
有那麼幾個瞬間,我甚至在想,倘若沐樾言當真是不會回來了,以後的我,又該怎麼辦?
——我喜歡他麼?毫無疑問,是喜歡的,而且是到骨子裡的那種喜歡。
那麼,我愛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