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是這樣啊……”輕寒有些失魂地轉過身,卻被幾步趕上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嚴旋庭想了一想,仍是決定開口,“少夫人,許是我多言了。但是這一次,確是您……有些欠妥當的。”
輕寒看著他,已經失去了辯駁的力氣,又聽他說道:“四公子為了保你無虞,幾次三番的向大公子,甚至是趙孚生妥協,不惜以大公子名正言順的歸城為代價去交換你,更是不懼扶桑國的追責,為此當眾槍決了趙孚生,可你卻……”
輕寒愕然,原來,他又做為自己做了這麼多,原來,自己的消失又為他惹來如此的麻煩,以至於讓他無故地陷入圈套之中,引火近身。原來,她依舊是個負累啊……
她遊魂似的下了樓,拿著的傘已經不知被丟棄在了何處,就這樣曝曬在陽光之下,站在樓前偌大的空地上。她抬頭望著,摒去刺眼的陽光,是朵朵白雲漂浮著的藍天,只是天空卻是不停地旋轉,不停地變幻,最終成了一片黑暗。
嚴旋庭聽見底下有人叫喊一聲,便從扶欄出向外看去,只見那演練場的中央,伏著一個小小的暗影,就像是無邊沙漠中的一點綠洲,轉而便被四面趕去的人團團圍住。他趕忙轉身推開門,進到屋內,握起電話聽筒的一端,播出一連串的號碼。
白公館內,鈴聲大躁。
白萍舟撂下聽筒後,扭捏著娉婷身姿又坐回到他的旁邊,“嚴副官來的電話,說是夫人在司令部的場子上暈倒了,已經給叫了醫生過去瞧。”
顧敬之不置可否,只是交疊而置的手,卻是暗自地握緊成拳。白萍舟見他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又道:“你就不回去瞧一眼?犯病這種事情,可是可大可小的。”
面裡是鎮定自若的,他道:“我又不會醫病,去瞧了又有何用?再說了,不是讓叫了醫生。”
白萍舟錯愕於他的態度,報紙上登的事情,她亦是有所耳聞的。只是連她一個局外人都不相信的事,難道他就這樣深信不疑,且遷怒於人了?
她自詡看人素來還是有幾分準的,雖與那少夫人寥寥相見數次,但也拿得定她絕不是個輕浮之人。即便有過一次的行跡可疑,但從她的眼裡,自己卻也看不出一點背叛後的心虛,足以見得她的心中磊落坦然。
她試探道:“怎麼?現在倒是不心疼你那寶貝似的夫人了?你該不會,真是被矇住了心智罷?”
他笑得有些邪肆,眼裡是亦真亦假的絕情,“失了興趣的東西,還要在上頭浪費時間做什麼?”
白萍舟心中一頓,忽然明白過來,自己唱了這麼多年的戲,戲文裡不乏有說劍眉星目之人,雙生性格,善惡只在一念間,原來搬到現實裡竟就是如此。可她亦是明白,他的善惡,卻始終,是為一人而生的。
她笑一笑,“行了,也不扯閑話了,總之,四公子交代的事我定會安排妥帖,那些人只管交與我便是了。”
顧敬之聞言起身,道:“便有勞白小姐了,告辭。”
看著疾步走向外頭的人,白萍舟嬌妍似花的臉上,扯出一抹苦笑來,“到底…還是騙不過自己。”
四周是一片的白,陌生而熟悉,恍惚間,一個人影在眼前不斷晃動著。輕寒能感覺到有一隻手正覆在自己的額頭,反複探索著,自己的手亦是被一隻手握著的,那手心溫暖而寬厚,又是何其的熟悉。他的臉,在面前被不斷放大,如此的清晰。
是他嗎?是他呀,輕寒滿足而心安的又一次陷入昏眠。
再次睜開眼時,外頭的天色已經黑透了。映入眼簾的,是雲姻擔憂而焦灼的面龐,她環視一圈,屋內再無其他的人。
看來,只是自己做的夢罷了。
雲姻將她攙扶著坐起來,“小姐,你覺得怎麼樣?方才請醫生來瞧過了,說是缺乏營養導致的嚴重脫水,這些天你都沒好好進過食,可不能再這樣了。”
“有…別人來過麼?”她還是不甘心地確認。
雲姻起先一愣,然後才放映過來,低語道:“沒有,從方才起,就是我一人。”
輕寒垂下頭,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眼眶終於承受不住淚水的重量,一滴又一滴地落了下來,落到手上,落到被衾裡,卻是墜地無聲。
忽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累來,就像是經過沒日沒夜的長途跋涉一樣,似乎有了一種想要停下步伐的慾望。奈何心底卻是如此的不願,這一條荊棘之路走了許久,回頭看看,依舊能見隱約的斑駁紅跡,就此止步,便是要永遠的被困於此麼?不,她不甘心。
輕寒知道這是在夢裡,一望無際的青草地裡,開著一叢叢的小野花。三個小小的身影在奔跑著,銀鈴一般的歡聲笑語,藏著說不盡的童真與純白。慢慢的,她落在了最後面,無論怎樣的用力跑,都趕不上前面兩個小人兒,只好大聲喊著,“你們等等我。”
他們回過頭來,向她招了招手,女孩兒說道:“我和哥哥要先走了,再見,輕寒。”
再見,輕寒。
她一下就從夢中驚醒過來,那是林書倫和林書沁——他們還身陷囹圄。這幾日發生的事是如此的亂,亂到令她來不及思考,她只知道現下的每一種情況,都是萬分的糟糕。她必須盡快的救出他們,至少是書沁,她已經被折磨成那番模樣,若是不能及時治療,怕是會更加的嚴重。
樓下隱約傳來一些響動,像是開門又關門的聲音,難道是他終於回來了?
輕寒掀開被子,來不及穿上鞋子,便直直往樓下奔去,地板涼涼的,赤足踩在上頭很是舒爽。她一路跑進小花廳裡,就見他正脫了外衣,擱在沙發的倚背上,躊躇著道:“你,你回來了。”
顧敬之解著袖口的動作細微一停,轉而又麻利地挽起袖管,對於她的問候,置若未聞。
她的眼底掠過傷心的落寞,卻又勉強地振作起來,“你用過晚飯了嗎,要不要我去……”
顧敬之看了一眼她的腳底,下意識地蹙了蹙眉,打斷她的話語,“你若是沒什麼要緊的事就回屋去,也免得我心煩。”
心煩,看來現在除了心煩,自己是再沒什麼能為他做的了。輕寒苦笑,眼眶隱隱又紅了起來,但她依舊強忍著,“我有事……”
他抬眼看著她,像是有了光明正大的可以看著她的理由,也不說一句話,只等著她的下文。
輕寒道:“我的哥哥與妹妹,你能不能放了他們?書沁受了那樣重的傷,她需要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