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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遇見他是什麼時候?她記得很清楚,是六歲那年。
那時大院裡的老槐樹還沒有被洪澇淹死,炎炎夏日,還能給院裡的人送來樹蔭,一片濃綠中有點點白色的小槐花點綴。
她爸爸當時給溫家當司機,待遇不錯,是路老爺子心疼他家養兩孩子,兒子還病病殃殃,特意給安排的。
溫家也有兩個孩子,溫潯是哥哥,溫葇是妹妹,黎牧待在醫院的時間多,很少有機會和小孩子玩耍,所以一來到大院裡,就會迫不及待地去找溫家兄妹,以和溫家的少爺小姐相熟的身份和那幫高幹子弟玩在一起。
一群孩子玩遊戲,經常讓黎牧當壞人或者是遊戲中最會出糗的角色,黎牧傻呵呵的,人家願意和他玩遊戲他就高興,她怕他受欺負,總會跟在黎牧身邊。
那些孩子取笑她,給她取了個“跟屁蟲”的外號,還嘲笑黎牧是“姐寶”。
黎牧那時不懂事,還讓她離他遠點,她也不惱,繼續好性子地護著黎牧,黎牧遊戲裡要受的懲罰,或者是要扮演的受人嘲笑的小醜角色,她都替他一一攬去。
她比較早熟,她心裡其實不想和那些高幹子弟玩在一起,因為她知道,自己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媽媽經常會去別人家裡撿那些孩子的衣服給她穿,不分男女地套在她身上,還告訴她這些都是名牌,要好好愛惜。
那時候,小小的她也會有自尊,也會害怕哪一天碰上哪個孩子,發現她穿的是他們的舊衣服,然後嘲笑她,她會自卑,會覺得丟臉。
路逍言要比她晚來大院裡,他以前住在國外的大伯家,大一些了才接回路老爺子身邊,那一年,他七歲。
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被院裡一群小孩圍著,穿著小版的襯衣,還繫著個小小的蝴蝶結,大眼睛,很大很大的眼睛,臉頰白裡透紅,睫毛又長又卷,撲閃著,像是會說話一樣。
他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說得像歌兒一樣好聽,他手裡拿著美國高檔的遙控飛機,用簡單的英文單詞給他身邊好奇的小夥伴解釋它的操作。
那一瞬間她看呆了,這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孩子,像是童話書裡活的白馬王子。
但現實往往與想象背道而馳,他顯然不屬於童話中溫柔紳士的王子,在院裡混熟之後,小霸王本性暴露無遺,今天踢碎了李大爺的窗戶,明天又故意剪了劉奶奶的花貓的鬍子,嚇得貓兒幾天不敢出門。
他天生屬於風風火火的個性,大大咧咧又帶著傻氣的仗義,還有調皮的冒險精神都莫名讓院裡的小孩心悅誠服,很快取代溫潯成為院裡小孩的頭兒。
她並不像其他孩子喜歡圍在他身邊,她往往捧著本圖畫書坐在旁邊的小臺階上,
能看得黎牧就好,偶爾陽光照眯了眼,抬頭,就看到他騎在院門口的石獅子上給圍著他的人發號施令的樣子。
燦爛的笑容,耀眼極了,讓人不由感嘆,長得真是好看。
後來她和他說起兒時的事,他笑她,表情帶著得意,說她從小覬覦他的美色,她想想,笑了,也不知如何反駁,不然為什麼院裡那麼多孩子,她一抬眼,最先看到的總是他呢?
她在院裡存在感很低,很多孩子都只知道她是黎牧的姐姐,他自然是不認識她的,她跟他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了,好像都是不打不相識。
那天黎牧和他們一起玩捉迷藏,石頭剪刀布黎牧又輸了,他又是要去抓人的那個,小時候黎牧因為身體的原因比尋常孩子生得瘦小,白白淨淨,也算是被她給慣的,性格也軟綿綿,遇到一點小委屈就喜歡哭。
他已經當了好幾輪抓人的角色了,滿院子地找人,又累又無聊,他也想藏起來,想到自己又不能如願,他一個委屈,眼眶就紅了。
咱路小少爺是誰?驍勇的路首長的孫子,即使留洋回來,那根正苗紅的一身正氣土匪氣息)也是少不了的,他看不慣黎牧哭哭啼啼的樣子,就推了他一把。
“我們猜拳是公平的,你要耍賴不想玩就滾!”
他也沒想到黎牧這麼弱不禁風,一推就屁股著地,摔在了地上。
路逍言呆在了原地,而摔在地上的黎牧看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嚎啕大哭,越嚎越厲害。
他剛準備嘲笑地上的人眼淚不要錢一樣,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不想旁邊突然沖出個矮他半個頭的丫頭,猛地一掌,重重地把他推到在地上。
他屁股著地的地方有一堆小石子,他一倒,隔著薄薄的運動褲屁股一陣火熱摩擦,疼得他撕心裂肺。
他抬頭,就看到一個丸子頭的丫頭,穿著有些皺的灰衫,冷冷瞥了他一眼。
“別欺負我弟弟。”
然後拉著黎牧,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圍的人都不敢說些什麼,知道她護起短來就跟哥斯拉變身一樣,力氣大,死倔,分分鐘能跟你打起來,你還打不過她。
路少捂著自己的屁股起來,狠狠瞪著前面那個有些高傲的背影,咬牙,他是誰,軍區大院的小霸王,這口氣他怎麼能吞下。
於是樑子就這樣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