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然思考的時候極其安靜,獨如同抽搐了一般不停眨眼睛。從前倒是沒人知道她的這一習慣,實是因為需要她思考的時候太少了,總是事兒把她趕到那兒了,她只需待著就好了,也並無什麼掙紮的餘地。而如今,歷經了生死存亡之後,她認為自己很有想想清楚的必要。
嗓子裡幹澀如火的感覺和千金重的腦袋提醒她,大概她還活著。從前她就聽人說過,鬼族那實體也是沒有痛覺的。
難道。。。她是奪舍重生了?他人百般籌謀尚是會失敗的奪舍,她就這般如踩狗屎運地中了?!如此。。。看來她是憑本事幸運的!
這麼一想,這家夥便理直氣壯起來。待趙崇等人問話時,她也按照奪舍的基本套路來走,老老實實說自己是失憶了。
趙崇記著那大夫的話,相比之下,說話條理清晰,只是失憶的女兒,已然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柔聲安慰她無事,諸事皆不用憂心,只消知道他這個為父的會為她籌謀好一切。
好好,趙令然十分欣慰地點頭。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病地直接下了陰司,可見病得委實重。這種感覺便如同回到了她還是個軟趴趴的幼崽的時候,爪子軟腿軟牙齒圓圓的,隨便誰來一個手指頭,輕輕一戳就能叫她四角翻天,委實叫人鬱悶。
整日吃完了睡睡完了吃三日之後,她方有力氣爬下床。
第一件事,便是找片銅鏡,或是找灘水,照照這具身體的容貌。
她沒看見這屋子裡哪有銅鏡,於是趁著照顧她的丫頭們不注意,溜出了房門。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踏出房門,想想便為自己抹一把辛酸淚。來不及感受一下此間世界是否有靈氣,當務之急便是看看這張臉。
院子裡左右對稱地放著兩個巨大的石缸,裡頭養著幾尾魚,水面上飄著荷葉。趙令然雙手抓著缸邊,墊著腳尖,如同一跟倒拔的大蔥,伸長脖子望著水面。
只見水中神采飛揚的臉龐頓時暗淡下去,有如絢爛的星空瞬間被夜晚的烏雲遮蓋。
她就知道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她就知道!
這家夥在床上看著這身體細皮嫩肉的肌膚,兩隻手就能圍握的腰肢便知道定是大事不好,本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身體長得醜無事,只要臉蛋好看便能救回來。
可這張臉分明和她前世化為人形時一模一樣嘛!前世雖然她的真身風華絕代,但是化為人形卻實在是醜得很吶,所以即使她早就可化形,但她從來不屑於化,向來是以真身維持。她的真身多好看啊,光澤水潤的皮毛,粗壯的四肢,還有精準有力的尾巴!
趙令然的兩個侍女見她穿得這麼單薄,又如此危險地趴在水缸邊,一人一邊將她拖回了房間。趙令然心如死灰,十分順從地就被拖回去了。
兩人一邊拖,也變還不忘數落她,言語之中殷殷切切,“小姐,您身子才剛剛大好,如何能再受了風?小姐放心,您生得十分美,奴婢還沒見過比您更美的姑娘了!”兩人又很欣慰,小姐就是小姐,不管記不記事,都是這般在意自己的容貌。
趙令然用晃蕩的手抹淨剛才被水缸裡的魚浮出水面噴的一口水,大怒,“你放。。。什麼厥詞!”
丫鬟想著自家這位小祖宗大病初癒,便不敢再多言語,唯恐刺激得她又昏過去,只得順著她說話。
如此雞飛狗跳但又同時,很平靜地,她在這個奪舍重生而來的人類身體裡平安地生活下來了。
在後來這家夥才知道,原來當日丫鬟們說的,並不是在諷刺她,竟然真的是在誇她。
初聞此事的時候,這家夥用她新拿到的帕子學著丫鬟們教她的,據說姑娘們笑起來都是這般做地捂著嘴,嗤笑一聲,彷彿聽聞了什麼極為戲謔的事情一般,一副“你別開玩笑”的樣子。大朵和小花,這家夥給這倆丫頭新改的名字。兩人面面相覷,是說錯了什麼嗎?
趙令然花了一月有餘來消化自己的相貌是很美,不,極美得事情。初時,她覺得定是趙家的人在騙她。
她打聽過了,她是這家主人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小主人,所以一定是下人們聯合起來在騙她。但她的新爹爹趙崇,一個教書先生,竟然也信口雌黃,那定然是趙崇擔心她再生病,也和下人們聯合起來哄她。
無論趙府的人怎麼說,趙令然都能用自己的邏輯給圓回來,從未有過失手,辛酸自己長得醜的同時又很得意腦袋是如此好使。
直到外頭的冰人上門提親,趙令然不解,她長得這麼醜,娶個醜婆娘對著,那人有什麼特殊癖好嗎?不說別的,她自己都不照鏡子。
她那開放性的想法終於拐到了另一邊,如此,難道,她真的是漂亮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