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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黃土高原的氣候已經邁進初冬,氣溫也降低了許多,遇見晴朗燦爛的天氣,中午以後還可以暖和一些,要是遇見陰雨天氣,或者刮風寒冷的天氣,確實另人有些錯覺,彷彿不知不覺間,氣候從深秋一步跨越到初冬,另人措手不及。嚴冬的黃土高原是寂靜的,彷彿天地突然失去光彩一般,沒有植被填滿溝壑的殷實感,也沒有波瀾起伏跌宕的層次分明感,只有溝道土梁裸露肌膚的土黃色,那是屬於黃土高原原本的色彩。高原的本色,就是蒼茫厚重、樸實無華、單一而濃烈的,藍天與大地顏色鮮明,浩瀚無際的藍天偶爾掛著幾朵流雲,燦爛晴好的陽光濃鬱無比,投射下絲絲縷縷的光芒,映紅了雲彩,整個天空的顏色就是金紫色,潔白色與碧藍色,成為冬季天空的主打色彩。而黃土大地整個色彩是土黃色,並且是浩瀚無際的沿展向遠方。彷彿整個天幕包裹著土色的地攤一樣,不過有些地方屬於高崗山樑,突出地面,有些地方深陷地平線,成為低谷溝壑,打眼看過去,就像被隕石砸陷的坑洞一樣。大地純粹而單調,不過也有許多生趣。比如溝壑土坡半道上一些常青的植被叢林,山林低谷裡一飛沖天的野雞與麻雀,田野耕地裡成群結隊的黃鼠狼與野兔,溝道土坡上成群的牛羊,都成為冬季整個世界的生趣,也成為高原漢子空閑下來的副業之一。白鴿村深處於黃土高原裡,像許許多多的村莊一樣,背靠著厚重的脊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此在這個經濟不發達,副業不豐富的年代裡,當耕地作物收割儲存以後,偶爾打工空閑下來,就必須忙裡偷閑地繼續充實家庭的收入,積攢最原始的資本,為實現小康社會而加倍努力。冬季的白鴿村與黃土高原是如此的相似,整個色調都是土黃色的,唯一有些不同的是,白鴿村更加顯得生機勃勃,生氣盎然。村子裡建築成排聳立,高低不一,有些房屋是二三層的樓房,外牆貼著明晃晃的瓷片,明淨氣派,玻璃視窗寬廣閃爍明光,有些房屋低矮破舊,圍牆用黃泥包裹著,一些幹枯的野草填充在頂端,屋頂的瓦片綠的發黑,殘碎的瓦片間有綠苔鮮長出來,屋頂的黃泥煙囪被炊煙燻的發黑,更是有些裂縫暴露在空氣裡。更多人家的房屋用紅磚砌成的,鮮紅若瑪瑙的紅磚預示著房屋剛建成不久,一些年久失修的房屋圍牆顏色暗淡,綠色的玻璃窗戶木質框架表皮炸開,油漆模糊間露出原木的結構,村子裡一排排建築隱藏在煙霧裡,偶爾西風捲起亂塵,露出一些殘牆斷垣,那是歲月的痕跡。清晨的村子裡生機勃勃,生趣盎然,鳥鳴聲婉轉動聽,絡繹不絕,土狗笨雞成群結隊地路過街道,或者埋頭紮進柴禾堆裡,一些山羊與奶牛邁動著沉穩的步子,由勤快的老漢牽著,向村外的山崗走去,冬日裡的煙霧繚繞著山村,水汽彌漫在低空中,被初升的陽光照射下,彷彿彩色的絲帶盤旋在村子上空,街道寬闊幹淨,一些殘枝敗葉多枯萎,偶爾從樹頂飄落,拖著長長的身子劃落,跌落在房頂,或者停留在街道與院落,絲絲縷縷的陽光纏繞在樹幹枝丫間,或者被玻璃窗戶反射到高空,耀眼萬丈。冬天的村民比較清閑,不像春夏秋季那麼繁忙,冬天也是創業的機會,因為忙碌了三季的村民,要麼利用這點休閑時間休息娛樂,要麼做點副業,創造財富,忙碌已經習慣的村民還真閑不住,因此即使是冬天也講求生活忙碌充實。比如一些農牧家庭,趁早地把牛羊放牧出去、比如一些家庭主婦,趁早清掃庭院、比如一些爺們漢子們,趁早地去田地裡瞧瞧望望,看著今年光景如何,麥苗或者果樹,已經成為習慣,因此即使是初冬也沒有落下。因此冬季的白鴿村也沒有沉寂安靜,偶爾穿來過沙沙的聲音,那是掃把與黃土地面發出的聲音,一些閑不住地老漢幹脆吼起秦腔來,或者一些老人直接從村外的土坡林地裡回來,背上揹著三五捆幹燥的木材斷枝,那是天然綠色的柴禾,可以滿足一日燒火與暖炕的需要。白鴿村的初冬裡,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的枯敗荒涼,雖然土牆低矮失色,樹木幹枯蕭索,但是也有出彩的地方,那就是一些活潑可愛,純真無邪的少先隊員們幼稚地出現在村子裡,幼小的脊背揹著書包,幼稚的笑臉紅撲撲的,開心地笑著,一起結伴去學校,那是希望與朝氣的源泉,也是這個村子的美好畫面。不多時,街道變得熱鬧起來,許多家庭的門戶陸續開啟,一些家庭主婦也出來打掃庭院與門前,一些幼童腳步蹣跚,小嘴裡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憨態可親,懵懂可愛。不安分的小家夥們圍繞在大人身旁,追逐著土雞笨狗,小手拍打著,小臉上滿是興奮,惹得雞飛狗跳,頓時寧靜的村子變得熱鬧歡快起來。初升到樹稍的陽光投射下淡金色的光芒,映紅了土坡,更是把厚根家門前的一排排小白楊照的虛幻起來,主要還是樹幹光滑雪白,反射出道道金霞,晃動著人的眼睛,初冬季節裡,一片蕭索枯敗,除了村子裡一些常青樹木,剩餘的都顯得枯寂,而沒有生機,彷彿絢爛鮮豔的生命一夜之間被奪取了一樣,由健壯猛捷的漢子變成垂暮老人一般。厚根家門前的三五株臘梅樹顯得更加鮮豔欲滴,若風中的仙子一樣,散發出濃鬱的生命氣息,整株樹鮮紅奪目,枝條紋路明晰,雖然樹幹只有碗口粗細,不過鮮紅的表皮裡蘊藏著勃勃生機,枝丫濃密柔軟,顆顆飽滿圓潤的豆芽有些複蘇的痕跡,冬天是萬物沉寂的時候,也是傲雪寒梅生放的時候,成為整個世界唯一不變的風景畫面。厚根家的庭院角落裡,堆放著三五張小板凳,還是原木結構的,沒有經過粉刷,也沒有被黃土掩埋,顯然是最近剛製作完成的,庭院一邊的樹木沒有枝葉,樹下放著鋤頭與鐵鍁,整個庭院幹淨平整,井井有條,打眼可以看出來農戶家庭的細心與幹淨,勤勞與勤奮。厚根清晨已經早早起床,裹著黑色的棉襖,腦袋上紮著白色的毛巾,不過有些破舊發白,是那種洗的脫色,粗黑的臉龐沉澱著歲月的痕跡,彷彿曬幹了的褲子皮,大大的眼睛雖然明亮,不過滄桑了許多,眼角的皺紋密部著,黝黑的臉龐鼻樑高挺,嘴巴厚實,典型的高原漢子形象。粗狂的臉龐搭配著粗壯的身子,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給人一種厚重粗放狂野的感覺,寬厚的腰有些彎曲,粗壯的大腿走路有些不協調,偉岸高大的身軀彷彿一堵牆,一座山,令人仰視凝望。而張紅梅顯得顫弱瘦小,花白的銀發根根紮在腦後,曾經嬌豔的臉龐上點綴著皺紋,飽經風霜與雨雪的洗禮,已經老態初顯,唯獨腿腳靈活,與厚根寬厚的身影形成鮮明的對比。厚根憐愛地捶打著張紅梅的後背,動作輕柔無比,人到中年以後,身體上的一些毛病漸漸出現,腰痠背痛,腿腳麻木等,都隨著年輕時候的過度揮霍而出現。比如張紅梅腰痠背疼,而厚根有空就按摩一下,可以緩解一下。兩人彷彿年輕的戀人一樣,哪怕已經過去二三十年,依舊若年輕的情侶一樣,不過歲月與生活磨去了他們的精力,唯獨留下來了歲月的痕跡。厚根迎著陽光與西風,低聲說道:老婆子,今天逢集,你去不去呀!張紅梅眯著眼睛,任由厚根按壓脊背,語氣斷續地說:我做的綿鞋馬上就好了,今天趕個緊,就不去了。厚根面色沒有不悅,而是更加柔軟,道:也不差一兩天,你注意休息,都老胳膊老腿的,別那麼拼。張紅梅臉龐有些感觸,更是的是被人疼愛的喜色,柔和地回答:沒事兒,你今天去集市上,看看兔子什麼的,整個冬天漫長而清閑,總得忙點什麼。厚根沉吟片刻,然後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然後嘆氣說:好吧!就知道你閑不住,語氣有些隨意,有些瞭然,更多的是釋然,彷彿打一開始,就知道結果一樣。張紅梅彷彿有些歉意,從庭院裡的板凳上起來,抬起枯瘦的手,按了按厚根寬厚的肩膀,連聲說:我去做點吃的,你一會兒早去早回。厚根望著她離去的背景,久久沒有言語,默默地拿起黃色的油漆,開始嫻熟地粉刷庭院裡沒有製作完的板凳,那是他一會兒要出賣的商品,也是他一手製作的寶貝,算做填補家用,反正冬天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點什麼,好去集市裡換點家用。
父承子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