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的時候丁曉峰和齊丹吃完早餐正準備出門，看到劉綵鳳的名字在手機螢幕上跳動，丁曉峰直覺就意識到不是什麼好事。自從互相留了手機號碼，劉綵鳳從來沒有主動給丁曉峰打過電話，打電話自然是有迫不得已的事。
看了齊丹一眼，丁曉峰接通電話，哈了口氣問道：“綵鳳啊，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哦，二狗哥，過年好啊，你過年回來沒有？”劉綵鳳問道，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疲憊，有點焦躁。
丁曉峰說道：“你也過年好，我沒回去，在江州過春節。我們飯店過年也不放假，只能耗在店裡了。哦，對了，你過年回來了吧，還是在上海待著呢？”
“回，回來了。放假學校宿舍都關門了，我沒地方呆，不回來還能去哪呢。”劉綵鳳支支吾吾說道，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欲言又止。
既然劉綵鳳不願意說，丁曉峰也只能打馬虎眼，說道：“哦，回來就好。我春節是沒時間回麗水了，等你開學到江州坐火車的時候，可以提前來一天，到我店裡坐坐，看一看。我好吃好喝好招待，然後親自開車把你送上火車。”
“哪好呀，就怕打攪你，給你添麻煩。”劉綵鳳仍然欲言又止，重點遲遲說不出口。
丁曉峰知道她張不開口，自己也不主動提，問道：“你沒別的事了吧，沒事咱們見面再聊，我還要趕去店裡值班呢。”
“沒，有，有點事。二狗哥，我想……想跟你借點錢，可以嗎？”劉綵鳳羞愧難當，但還是把話說出口，說出來才發現並沒有那麼難。
除了借錢張不開口，人與人之間還有多少事是真的羞於啟齒的呢？劉綵鳳雖然從小就勤勞懂事，自己上學自己賺學費，可她其實並沒有真正為錢所困過，沒有真正體驗過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悲涼和苦楚。
丁曉峰是有切膚之痛的，人越缺錢的時候越是找不到錢，好像全世界的錢都繞著你走，這種底褲都被人看穿的感覺讓人生不如死。
上高中時，就是因為一次交不起加起來不足五十元的書本費和餐費學雜費，丁曉峰才徹底動搖了繼續讀書高考的信心，那是一次刻骨銘心的經歷，至今仍然不時在腦海裡閃現。
“借錢？你要借多少？這大過年的，怎麼沒錢過年了嘛，不至於吧。”丁曉峰問道。
劉綵鳳羞愧難當地說道：“不是日子過不去下去了，也不是我需要錢救急。是我哥過年去老丈人家送禮，喝多了跟他們家親戚發生口角，動手打了起來，把人家的頭打破住院了。那家人這幾天一直跑到我家裡鬧事，索賠五萬塊錢住院費、醫療費、營養費什麼的，可把我家鬧騰得不得安生，春節都沒過好。”
“哦，你哥那個沒出息的這回倒是雄起了，居然把別人的頭打破了。那這事應該你哥自己負責啊，怎麼攤到你頭上了。你一個學生，學費生活費都是自己掙的，誰出這筆錢也不該你出啊。”丁曉峰的心涼了一大截，暗罵你劉綵鳳逞什麼能，你自身難保，還給你哥擦屁股，簡直自不量力。
劉綵鳳急忙辯解道：“我們家沒錢啊，錢都拿給女方家做彩禮了，準備正月初八舉辦婚禮呢。我爸媽實在拿不出這筆錢，可不得我來想辦法了。我借遍了親朋好友，可是都拿不出來錢啊，要是不趕緊把這事給平息了，我哥的婚事可能就黃了。”
“你挺有愛心啊，夠聖母的，你哥都奔三十歲的人了，他拉的屎還得你這當妹子的來擦，真偉大，我很佩服你。”丁曉峰陰陽怪氣地譏諷道，劉綵鳳這腦袋被踢了嘛，幼稚得像個傻子，你去借錢，你拿什麼給別人還呢？
劉綵鳳有點著急了，問道：“那你就直說，借不借嘛。五萬塊錢，今天就要，我分期還給你好不好？”
“劉綵鳳，你不覺得你很天真嘛，你哥是個什麼東西，他對我有什麼恩德？我認識他是誰。弄來弄去，你的聖母心，你的偉大要落實在我身上，用我的錢來給他擦這個屁股。你別忘了，我可是個惡棍，惡棍怎麼會輕易做好人好事呢。”
丁曉峰恨不得踹劉綵鳳兩腳，這姑娘腦子真是被驢踢了。他都想趁機殺去劉家莊落井下石，幫著別人對付劉家，讓劉楓這狗賊永世不得翻身。
“我是借，又不是白要你的錢。你就說吧，要多少錢的利息，我算給你就是了。”劉綵鳳的語氣也嚴厲起來。
“你可以去跟銀行借，銀行跟你算利息，你還不用欠人情。你不覺得你的邏輯很可笑，很荒唐嗎，你眼裡的王八蛋，惡棍應該做好事，你眼裡那些好人善人呢，他們怎麼不做好事？他們應該把錢送到你家裡去，讓你們家度過難關，幫你哥娶了這房媳婦。如果有必要，再給他多娶幾房姨太太，生下一窩子孩子，全村人幫著你們家一起養。你的書才是讀到了狗肚子裡，這個無底洞你自己要跳進去沒人攔著，但是別拉著別人跟你一起跳，尤其還是你們家的仇人。仇人不落井下石就仁至義盡了，你還幻想仇人給你家不斷施恩，憑什麼？”
丁曉峰簡直要被劉綵鳳氣死了，她到底怎麼想的呢？難道就是礙於所謂的親情，就要割肉飼虎，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她真這麼偉大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可她分明沒有這個能力，必須得拉上個肉多還能墊背的，這不是坑人嗎。
“你不借就不借，離了你我們家還不活了，這麼多廢話。真是沒看錯你，六親不認，無情無義，唯利是圖。”說完一大堆成語，劉綵鳳就結束通話了電話，卻差點把丁曉峰氣得一口血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