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沒有生氣的眼睛轉了一下,“月娘,是你啊。來看我了?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嚇到你了。”
月娘搖頭,“你這麼漂亮,怎麼會嚇到我了。你在這兒坐著幹什麼?”
她覺得牧歌的眼睛有點兒怪,那種空洞無神的感覺讓她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然後她就心疼的要命。牧歌對她的手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瞎了……
“你的眼睛……”月娘捂著嘴,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會傷到她。
牧歌倒是不怎麼在意這件事情,“大夫說是受了刺激,所以才會看不到的。”
月娘輕輕握著她的手,“牧歌,你不敢責備自己。那些人的災難不是你造成的,你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可是,裴毅死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月娘,你沒有見過那樣的眼睛。那種飛蛾撲火的眼神,那種以命相護,我沒辦法忘記。”
“可是,他也傷害了你啊,你怎麼能用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呢。牧歌,想想愛你的人,這麼錯只會讓愛你的人傷心而已。”
“愛我的人……是啊,母後會傷心。可是,我辦不到。我沒有刻意懲罰自己,只是一閉眼睛就是裴毅,他的話,他死的樣子,還有那些自殺的人,他們都曾經是別人的兒子,別人的父親,別人的朋友……他們是受了怎樣的罪才會心甘情願地結束自己的命啊。我只要想一想,就疼的閉不上眼睛……瞎了,也好。”
月娘覺得老天是真的很不公平,這樣善良單純的女孩子為什麼要遭遇那種事情。
她忽然輕輕抱緊牧歌,“死去的人總歸不會再活過來,牧歌,你要活下去的。我勸不了你太多……要不哭一哭吧。也許,會好受一些。”
起初,牧歌並沒有動,只是任由月娘抱她,兩個姑娘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月娘卻感覺自己的肩頭濕意越來越重。
她知道牧歌哭了,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然而這樣,才更讓人誅心。
月娘想,自己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牧歌臉上那種絕望和悲傷了。
她當時就跟自己發誓,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要抓住那些幕後的人,那些把別人的命不當命的人,都該誅殺於世。
月娘進宮的時侯已經不算早了,所以她和牧歌也沒有聊太長時間。
牧歌的樣子讓月娘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為她做點兒什麼,否則以後她肯定會後悔。
牧歌大概是看出了月娘的心思,仍然是哭,卻是放開月娘,“月娘,你不必為我做什麼。我的內疚,源自於我身為一個公主應盡而未盡的責任。我愧對於裴毅,可你不欠他們的。我知道你揭了皇榜的事情,這件事情……你想辦法脫身罷。別讓自己陷進來,這京城……就是一個大染坊。”
月娘點點頭,“你且放心,我已經見過了幾方的人,心中大概也有數了。”
“你有線索了?”牧歌十分驚訝,“千萬小心。”
月娘笑的淡然,“怕什麼,以我的武功還有如何的身份,誰要是敢招惹我,必然讓他橫著出門。”
牧歌失笑,月娘還是那個月娘,而她……已非那個她了。
“所以,牧歌,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這件事情我們都不曾放棄,你更不能放棄……聽說漠北可汗至今未曾娶妻,卻在知道了皇帝有意嫁你之後堅持讓他的弟弟送了聘禮入京。他的誠意很大啊,我聽紮勒說了,他們的可汗是個很英俊的年輕人……人生有時候就是在不經意間轉角,也許……你的真命天子就在那一處呢。”
真命天子麼!
牧歌眼睛裡一片悲傷。她看不到,可是她的心還在跳,她感覺得到。
她在這世上之人眼中,只怕已是泥濘一樣不堪了。倘若她不是公主,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月娘,你不必再安慰我了。我不會怎麼樣的,這只不過是一個過程……過去,便好了。”
一句過去了,便好了,道盡了所有的心酸,還有無奈。
月娘從來不信天不信地,更不相信所命的命。
她不接受好好的一個姑娘承擔這樣的命運,更不能眼睜睜看著牧歌的生命一點一點枯萎,所以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找到真相。
她用力去掐牧歌的手,“什麼便好了。你不能這樣,牧歌。想想這世上有多少人過的不幸,可他們還是那麼努力地想要活下來。你不能輕易地放棄自己,不能放棄希望。你得要堅強,得要放過。放過自己,而不是那些壞人。明白嗎。”
牧歌被她掐的生痛,卻還是撲哧笑出聲來,“就好像你讓太子當眾出醜?”
真是奇也怪也,明明太子的事情誰都沒證據證明是她做的,怎麼全天下都知道這件事是她的手筆?
月娘謙虛,你不要這麼說麼,好歹她也是要臉的啊。
牧歌見月娘不說話,知道她有些害羞,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搖頭,“你去忙吧,不用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不會有什麼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