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睿淵跪著沒動,走到太子忽然走過來,在他身邊站定。
對於這位年輕的帝國第一繼承人,付睿淵全無好感。
他任性嗜殺,多疑,貪圖享受,從不將他人的性命視為性命。
他跪在地上,太子居高臨下看著他,神色嘲諷又陰冷,像一隻帶著毒的蠍子,隨時都有可能紮你一下,然後將毒液傳給你。
太子淡黃色的袍子上燻了香,味道很淡,可是他站在的很近,所以付睿淵的鼻尖全部都是太子身上的味道。
“付將軍,你承諾半月之內抓到劫匪,可若是抓不到怎麼辦?在父皇和滿朝大臣們面前立下軍令狀,要是做不到,你一家老小的命可就都沒了。”
付睿淵深知太子的性格,也知道皇帝的性格。他那個人並不會在意臣子之命,只要不高興,生殺予奪,從來都不會在意。
他冷冷地埋下臉袋,讓自己盡可能地不要暴露出太多的想法來。
“臣知道。臣既然能立下軍令狀,便是曉得若查不出來會有什麼後果。”
“倒是殿下此時更需要小心才是。南地萬頃本是帝國根基,如今亂事成此,更需要小心應對。瘟疫一旦漫延開來,北方的百姓們更是會受害。”
“哼,這本宮自然是知道的,不需要你的提醒。我看將軍還是照顧好自己的脖子才最,還有,聽說付家千金數日之前遇到麻煩,不知道身體可好些了。”
“多謝太子殿下掛懷,小女無事。”全京城都知道付睿淵是個寵女狂魔,這一次的事情明明知道是太子做的,可是他們沒有語據,根本不能奈其何。
然而一想到女兒會因為面前這個年輕人受了那麼多的罪,付睿淵就恨不得現在就拔了他的皮。可是他除了忍耐,再無他法。
太子大概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知道付睿淵不敢拿自己怎麼樣,更是囂張的不可一世,“哦,付千金無事?那本宮倒要找個機會去瞧瞧了,可別是大將軍眶了什麼才好。”
他說完這句話,在付睿淵僵厄的眼神中施袖而去。
……
朝堂之止血雨腥風,那風雲色變的詭異局面,很快也在現實裡漫延開來。
太子當著滿朝大臣得了皇帝的令,但凡敢不去南地支援的,殺無赦。
皇帝沒說是隻殺那些大夫,還是連一家老小都作了,因此太子便用最好理解的方式,將那些敢逃走的大夫一家老人殺了個幹幹淨淨。
大雨傾盆的皇城之中,禁軍挨家挨戶地查,但凡家中行醫者,俱成屍山。
皇帝的明令,自然是無人膽敢違抗的。
可是謝白經歷了牧歌之事,心中早已十分難過,如今又遇上這件事情,看到那些人屠殺無辜醫者老小,還有趙明祁竟然被禁足府中,他十分驚痛。
變故橫生,幼學自然是不必再去。夫子為了諸位公子小姐們的安全著想,給他們放了長假。
謝琚瓊歸京,難得見到自家兄長得閑,跑來找他下棋閑聊。
左右屋外大雨傾盆也無事可作,謝白便難得閑下來陪了妹妹一回。
謝瓊琚在外頭玩兒了一圈,人黑了很多,可是精神卻十分好,她其實不是那麼擅長下棋,但是每每執子棋局,總會有一種心胸開闊的感覺,“哥哥近日似乎有點兒不太高興,所謂何事?”
謝白手指間捏著一枚棋子,面色孤傲又清冷,“必然不是什麼好事,你呢,最近如何了?”
“去了蒼山,也見到了想見的人。可是沿路行來倒是遇到了很多事,我竟沒想到,如今南地的災難已經如此嚴重了。”
謝瓊琚盯著棋盤,神色之間並無擔憂,“哥哥,你不知道,我回京時顯些被那些流民給結果了,要不是一位少年公子相救,只怕你都看不到我了。”
人只有在經歷過堅持以後,才能知道自己的心在哪裡。也只有經歷過,才能放下。謝白一向欣賞她的坦蕩,卻不知道她竟然經歷過這麼大的磨難,“怎麼回事?”
謝瓊琚一點都不在意,“也不是什麼大事,年少無知,我並不相信那些人能夠做什麼壞事。可是他們搶了我所有的東西,知道我是官家小姐以後就起了殺心。要不是那位公子,他們必然不會甘願放了我的。他叫什麼來著……裴毅?聽說還是位少年將軍呢,只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流民堆裡。”
指間棋落,謝白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你說什麼。”
“裴毅啊?哥,你真認識他啊,你怎麼這副表情?喂,你可不要嚇我。”
謝白覺得自己什麼都聽水到了。
他看著屋外雨勢越來越大,天地之間都是水,卻怎麼都靜不下心來。
裴毅救了他妹妹,而他又知道了他眼中的真相,親眼見過了那個人赴死的決絕,莫名其妙地心中一陣強烈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