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請求你,請求你——別再一個人。”
他宛如一艘經歷海難得以倖存的船隻,好不容易脫險,卻仍被困在四面汪洋的孤島上。而他們的話語如同突如其來的風暴,席捲了他本已不堪一擊的心,帶來了更深的迷惘與動搖。
此刻想要一發遺忘咒的,分明是他自己啊。
斯內普抬手揉了揉不知什麼時候擰得發疼的眉心,才注意到右手中的羽毛筆已在紙張上洇出不斷擴散的蜿蜒墨痕。他匆忙放下筆,渙散的餘光無意識地掠過架子頂層那耷拉著尖頂的分院帽。
不留遺憾?放手一搏?
這兩個突兀的想法刺痛著他,如同銳利的筆尖劃過脆弱的羊皮紙。
這真是隻有莽撞的格蘭芬多才會有的思維,他無聲地苦笑了一下。也許,自己真的不知不覺被她影響了?
他一貫刻薄的唇抿成了一個奇怪的弧度,是在竭力把有關她的所有強行藏迴心底。思索了良久,他重新拿起羽毛筆,抽出一張嶄新的紙張,繼續先前中斷的工作,用以穩固那搖搖欲墜的平穩。
……
從校長室溜出來以後,時間還很早,蕾雅回到有求必應屋,和那些仍在賴床的夥伴們一起補了個回籠覺。
接下來的午後時分,從收音機裡傳來了哈利·波特等人攻破古靈閣、騎著火龍飛走的新聞,整個有求必應屋隨之沸騰起來。
日光就這樣悄悄地在他們的興奮裡沉沒了。
蕾雅按捺住內心的緊張和激動,努力表現得與這周前幾天一模一樣,也調動著所有人的情緒。他們都聚精會神地坐在有求必應屋那塊碩大的、寫滿戰略佈置的黑板前,是在模擬著與伏地魔軍隊的戰鬥。
“狼人那邊不用擔心,父親說盧平教授已經在狼人村的水源中下好了毒藥。”蕾雅拿著一塊火腿三明治,側坐在所有人的正前方。她的身後是一幅秀麗的風景畫像,而畫像的後面,正是通往豬頭酒吧的密道。
她用魔杖指揮著黑板上噠噠作響的粉筆,銀手環在黃昏的黯然中閃爍著微光。她繼續說道:“至於攝魂怪,父親和金斯萊先生他們會佈下守護神防護罩,大家一定要保持信念,盡力召喚出自己的守護神。”
“接下來。”納威環視著同伴們,他的臉上都是滲著血的傷痕,卻好像不在意般抬著魔杖,指向黑板上的粉筆,將它一路滑過食死徒、攝魂怪、陰屍的字眼,語氣凝重而認真:“陰屍大概會從黑湖裡出來。”
“沿岸的火焰咒在幾天前都佈置好了。”腫了半邊臉的西莫咕噥著接過話:“到時候我跟納威也會去把木橋炸掉。”
大家若有所思地贊同著。
“那麼果然最棘手的還是巨人啊。”帕瓦蒂靠著拉文德,絞著手指看向周圍筆記寥寥的關鍵詞。
一個赫奇帕奇的褐發男生從另一側抬起頭提示道:“昨晚是怎麼說的來著?”
“布萊克先生他們聯系麥格教授佈置了地面陷阱,斯普勞特教授也會派出魔法植物支援。”納威說,“還有……”
“海格先生和他的巨人弟弟格洛普。”蕾雅嚥下最後一塊三明治,伸手端起擱在一旁的水杯,“巨人們的皮太厚,普通攻擊基本不奏效,所以一旦遇上,我們最好趕緊逃脫,將他們引到陷阱裡面。”
“明白。”納威又說,“其餘的魔法生物,我們……”
納威的話忽然打住,眼神錯愕地轉向了蕾雅,準確的是,蕾雅的身後。所有人也察覺到了異動,順著他的動作探過頭去。
只見從蕾雅身後的畫像的風景裡緩緩走來一個少女,是阿利安娜·鄧布利多。
少女身著素雅的長裙,金色的發絲在畫中的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她越走越近,直到她的身體擋住了所有風景,她俯下身,編得精緻的麻花辮垂下來,做出一個輕叩畫框的動作。旋即,牆上的肖像如同一扇小門一樣開啟,露出內裡一條黑黢黢的隧道。
“他們回來了!”所有人都難以置信般瞪大了眼睛,納威和蕾雅同時站起。
但納威伸出手臂,攔住了蕾雅: “我們不要都離開。”他目光堅決,一隻腳已經跨進了隧道裡面,“你留在這,我過去接他們就好。”
蕾雅望著他的背影愣了愣,最後鄭重地點頭:“好,你也要小心。”
納威跟著阿利安娜的身影消失在畫框的羊腸小道中。蕾雅則迅速開啟了早上斯內普給她的帆布袋,將各種藥劑分發到大家的手裡。她吸了一口氣,接上納威的話說道:“其他的魔法生物,按照我們訓練過的,盡量保持兩人一組,拉開距離戰鬥,但一定不要分開,互相掩護,記得魔咒的配合,明白嗎?”
眾人投去贊同的眼色,都將藥劑小心翼翼地收進貼身的口袋。蕾雅趁機低頭拉開衣袖,給斯內普傳過去一個訊息。
「他們要回來了」
「跟波特一起來校長室,讓他用隱形鬥篷」
「好」
傳訊完成,蕾雅跟人群們站在一起,屏住呼吸盯著畫像等待——沒過多久,就在那裡,阿利安娜的素淨藍色長裙從天邊漸漸出現了。而她的身後,踩著風景裡崎嶇的鄉間小路,沐浴著宛若帶有花香的恬靜燦陽的,是四張疲憊不堪卻又鋪滿堅韌的臉。
“哈利!!!!”不知是誰第一個高喊出來,聲音裡夾雜著喜悅和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