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憋著了,直接說嘛。”蕾雅看得出,好友在斟酌著讓接下來的話聽起來沒那麼刺耳。
赫敏深深吸了一口氣,直直地看著蕾雅仍然泛紅的雙眼:“而且,哈利爸爸媽媽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斯內普。”
蕾雅錯愕地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意思?”
——他如此深愛莉莉,怎麼可能會害死她呢?
“當時,特裡勞妮教授在面試霍格沃茨職位的時候做出了一個預言。斯內普偷聽了這個預言,並把它告訴了神秘人,後來就有了神秘人對哈利一家的追殺。”赫敏頓了頓,“斯內普找到了鄧布利多,表現了自己深刻懺悔,大概也因此獲得了鄧布利多的信任——但我們現在都知道了,他徹頭徹尾都不是鄧布利多的人。”
蕾雅震驚地盯著赫敏的臉。
“哈利說,斯內普其實一直都沒有真正地覺得自己抱歉,他不僅痛恨哈利的爸爸,也認為哈利的媽媽一文不值,因為她是麻瓜血統。”赫敏補充道,隨後有些神色複雜地注視著蕾雅。
——不可能。他深愛她。他明明,深愛著她。
蕾雅的思緒很快就回到斯內普讓自己看見的記憶片段裡,那時候黑發男孩眼中的感情是那樣真摯熱烈,純淨得沒有一點瑕疵,彷彿世界上最美好的初陽一樣璀璨。
那種感情是虛假的?
他對鄧布利多的忠誠也是虛假的嗎?
有什麼東西在蕾雅的內心深處崩塌了,巨大的轟鳴聲正在她每一根血管裡激起回聲。高窗之外的耀眼豔陽在這一刻忽而變成了一種晦暗的熹微,一旁歪曲的墨綠色窗簾也成了猙獰恐怖的妖怪,就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一樣。
那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可是斯內普明明,明明那麼盡心竭力地為鄧布利多奔走著啊?他還為鄧布利多尋找了那麼多的治療方法,嘗試了無數種的可能性——甚至,願意為了拯救鄧布利多而付出自己的生命。這些都是假的嗎?
而且,他的手掌是那麼的溫暖,他一次次教會自己各種各樣的事物,他的眼裡也埋著沉重的掙紮和悲傷,還有他細微如塵埃的溫柔——這些,也都不是真的嗎?
蕾雅的心髒彷彿被狠狠地、狠狠地揪住。她不敢繼續想下去,卻又無法停止。
不對。不對。
但是反過來說……如果他的懺悔是真的。他這一生,豈不是都在贖罪之中?
——“我以為,西弗勒斯在很早以前就決定將自己的一生結束了。”
——“那他為什麼還要做所有這些呢?我不理解……”
——“也許是為了贖罪,但我想,更多是為了愛。”
當時鄧布利多的話浮現了起來,此時就像是黑夜茫茫的大海裡遠遠瞥見的長明燈塔那樣,指引著每一根散亂的細碎線索,慢慢拼湊出令人心碎的真相。
那麼,名為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男人,到底在過怎麼樣的一生?
他親手害死了愛人。
為了贖罪,他不得不以自己的雙手殺死給予自己悔過機會的恩師。
為了贖罪,他在暗夜裡踽踽獨行,獨自咬牙忍受一道道刻在靈魂和軀體上的傷痕,不曾顯露出絲毫軟弱。
為了贖罪,他算盡了自己生命的每一分價值,以茍延殘喘、命數已定的餘生一次次去補償和救贖,即使許多時候皆是徒勞。
但是,所有人都在怨恨他,痛斥他為懦夫和叛徒。
西弗勒斯·斯內普,你真是個——
少女忽然發現,跟他的隱忍苦楚與強大堅韌比起來,她對他的喜歡,根本蒼白淺薄到不值一提。
“蕾雅?”赫敏擔心地舉起手來,在蕾雅眼前晃了晃,“你沒事吧?”
“啊……”蕾雅的瞳孔慢慢重新聚焦,勉強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我沒事,我就是有點困了。”
“那好吧。你先好好休息。”赫敏憂心忡忡地再次摸了摸她的額頭,以極輕的力度擁抱過蕾雅,將她輕輕放回被窩裡,細心地替她拉好被子。
“我先回去看看哈利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