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在冬日大雪那日,最是冷的時候。
牛毫山是不下雪的,小姑娘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到及笄的日子。
她早八百回去桃源口子上等過,結果一直到她及笄禮畢,都不曾等來想見的人。
桃源中眾人皆嬌寵小姑娘的很,未免小姑娘不耐,眾人還將禮上繁縟的規矩給省了,一應趕熱鬧歡喜的來。
蓋因酥酥的回來,癔症早不藥而愈的戰初棠如今恢複昔年風采,容貌妍麗,溫婉雅緻,她素來脾性溫柔,故而誰都願意親近她。
沐潮生那半白的頭發卻是沒好轉,多年如一日,依舊半白著,不過這些年,他過的比從前輕松,偶爾還會出手問診一番。
姜酥酥的及笄禮從早上一直熱鬧到晚上,旁的人都為小姑娘長大了而高興。
可小姑娘自己卻不甚歡喜。
當天晚上,她穿著中衣,趴在暖和的床榻裡,漫不經心地拆禮物。
阿桑坐床沿邊,幫她拆京城那邊來的禮物。
“酥酥,你不高興麼?”阿桑拆除姜玉珏的禮物,是一支羊脂白玉雕刻的玉筆掛飾。
那玉筆不過中指長短,很是精緻,再打上絲縧就能懸腰上做禁步。
姜酥酥將那玉筆放在喜歡的一邊,又拆出姜程遠的:“沒有。”
姜程遠送的是一孤本,前朝大家的字帖,全大殷就這麼一本真跡,不可用銀錢來衡量,當屬無價之寶。
小姑娘慎重的將之放樟木盒裡,檢查了幾遍,確保不生蟲子不受潮才放心擱多寶架上。
“你是不是因為世子沒來,所以不開心?”阿桑往一堆禮物裡扒拉,瞅到裡頭竟然還有端王府的禮。
“酥酥,你看這個,這個是不是端王爺送你的?”阿桑開啟一盒子,裡頭是奢華的赤金鑲雞油黃寶石頭面,還是整整一套。
姜酥酥探頭一看:“是端王爺送的。”
她將頭面放一邊,抽出息越堯的禮來。
息越堯和沐佩玖送她一身錦衣華服,那錦衣是用銀月錦裁的,長裙紋繡罕見的雙面異色繡。
所謂銀月錦,顧名思義,便是這錦的顏色如同月華一般,清輝灩瀲,銀光點點,特別是在晚上,穿上這身後彷彿集所有月華於一身,鐘靈毓秀,美若玄女。
而這東西,自然是貢品,整個皇宮裡頭除卻皇後,其他妃嬪都還分不到的好東西。
再者,那雙面異色繡,世人聽說的多,可真正見過的沒幾個。
“好漂亮。”連一向只對拳腳感興趣的阿桑都驚嘆不已。
姜酥酥將那身錦衣在身上比劃了一下,才高興沒一刻鐘,她又意興闌珊了。
她放下錦衣,又找出戰驍的禮物,戰驍早在去年就出了桃源回了戰家,今日她及笄,特意回來的。
戰驍送的是一對金鈴鐺,鈴鐺不稀奇,但鈴鐺壁裡頭刻著小姑娘的名字。
且那金鈴鐺不過鴿卵大小,她拆開來,能當禁步壓裙,也能墜手腕上吊著玩耍。
姜酥酥把金鈴鐺放妝奩首飾盒子裡頭,其他的禮物她瞬間就沒興趣拆了。
她倒回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上,抱著錦衾滾了幾圈。
阿桑幫她把一應禮物收斂好,拍了拍她:“酥酥,夜深了該安置,你不要想太多,邊漠戰事頻繁,世子沒來肯定是抽不開身,指不定這會都還在沙場上呢。”
姜酥酥從錦衾裡冒出一聲來,她對阿桑揮了揮手。
阿桑聳了聳肩,遂回自個房間去了。
整個廂房裡安靜下來,姜酥酥從錦衾中將自個趴出來,她蹭了蹭軟枕,看著床頭的金冠。
暮色濃鬱,靜謐無聲。
小姑娘忽的鼻子就酸了,委屈止不住得從心裡汩汩冒出來,她翻身抱著軟枕蹭了好半天,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大騙子!討厭你!”良久,她嘀咕了聲,帶著不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