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扶黎緩了緩,薄唇微動:“酥酥呢?”
他嗓音低沉,啞得厲害。
伏虎面色古怪地看了他手一眼:“世子,你拉著酥酥好幾天了,怎麼都掰不開你的手。”
息扶黎一愣,他轉頭,抬起手來,就見手心裡,是一隻比他手小很多的小手,細細軟軟的跟蔥白一樣。
伏虎趕緊移開榻中間的屏風,讓息扶黎可以看到人。
在他面前素來活潑嬌俏的小姑娘此時安靜地躺在那,臉白無血色,就是那櫻花瓣的唇都不複此前的光澤。
青絲逶迤,鋪洩滿榻,便襯得她越發嬌小。
還沒長大的姑娘呵,又最受不得疼,他記得那箭尖穿過他掌心,射進去小姑娘胸口約莫還有好幾寸深,那該多疼來著。
“世子,沐神醫說,酥酥也快醒了,她的傷口沒有大礙,只是皮肉傷,止了血就好得快,就是,”說到這裡,伏虎頓了頓,更小聲的說,“可能會落疤。”
小姑娘打小就愛美,這身上留了疤,總歸是件憾事。
息扶黎側身,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姑娘,嘴裡卻道:“宮裡的雪肌膏也去不了疤?”
伏虎道:“去不了,不然沐神醫自己就給酥酥用了。”
息扶黎下頜線條緊繃一點:“無礙,往後沒誰敢嫌棄她?誰嫌棄我就弄死誰!”
他口吻很輕,但說出的話卻殺意森森。
他總能給她找個不嫌棄她又愛嬌她到骨子裡的良人為婿,便是找不著,他也能養她一輩子,讓她快活一輩子。
“城中如何了?”息扶黎瞅著小姑娘,順手給她掖了掖被角問。
伏虎將城中之勢細細回稟了一遍,就聽青年面無表情的說:“讓城中所有夷戎百姓趕到一塊,在內鬼身上試刀,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千刀萬剮。”
他不過是不想將事情做的太絕,也不想落個屠夫的名聲才懶得搞屠城那一套,誰知道,就有人以為他好心?
青年冷笑一聲,骨子裡的冷漠無情從眉目浮現出來:“把城中夷戎精壯都給我弄去修城牆!”
傷了他,他不會如此憤怒,可誤傷到小姑娘,息扶黎心頭的戾氣壓都壓不住。
伏虎神色一凜:“喏。”
與此同時,誰都不知道,姜酥酥正在做夢,她好像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裡的自己被五哥哥姜明非丟到西市,又被人拐到黑市裡。
但是這一回,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大黎黎來救她。
她被人買回去,藏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密室,在那裡,她見著很多小姑娘,有白雪雪,還有阿桑。
她很害怕,可是又不敢哭,不知道到底誰可以救她。
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跌倒在漆黑的大街上,沒功夫疼痛,爬起來向著光亮的地方跑……
後來,一轉眼她就長大了,她在富麗堂皇的皇宮裡見著大黎黎。
她歡喜地喊他,想朝他跑過去,但無論如何,她都跨不過去,彷彿無形中,有一道屏障擋在中間。
一直到最後的最後,她回到桃源,看見的是漫天火光,還有爹爹抱著娘親的屍體……
那一瞬間,她心痛難當,滔天的哀慟席捲而來,幾乎將她淹沒,她無措無助,只得抱著腦袋蹲下,大聲喊道:“大黎黎,你在哪……”
“酥酥?我在這,大黎黎在這……”
正在喝藥的息扶黎一驚,連忙扔了藥碗,一把抓住小姑娘胡亂揮舞的手。
“酥酥,醒醒,睜開眼睛。”息扶黎傾身過去,拍了拍小姑娘的臉。
酥酥哽咽起來,豆大豆大的眼淚水順著眼梢滑入鬢角,頃刻就打濕枕頭。
“乖,別怕,我一直在呢……”酥酥陷入夢靨之中醒不過來,息扶黎只得連人帶薄衾一併摟懷裡,“好姑娘,不用害怕……”
終於酥酥停止了掙紮,她濕潤的睫羽輕顫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