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三級電子監控網路,在宇宙各個區域捕捉到的電波訊號,影片訊號,音訊訊號源源不斷地傳入電腦主機,然後化作道道光束或資料流,以人類無法理解的機械方式,快速流動於光幕之上。
崔聚冬盯著這道自己已經看了幾十年的光幕,盯了很長時間,直到他的眼瞳都縮了起來,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出現了某種錯覺,覺得光幕上的那些機械陳列的資料行和光束,驟然凝攏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張冰冷而漠然的臉,高高在上俯橄著卑微的自己。
冰冷的汗水在他的額頭上滲出,緩緩地在肌膚上流淌,崔聚冬望著無言的光幕,悲傷而惶恐地攤棄了雙手,用沙啞的聲音緩慢問道:
”老東西,局裡幾千幾萬年來,都一直喊你老東西,也許是親切,也許是因為我們不怕你,因為你是為聯邦服務的,你要遵守第一憲章的規定。”
”所以當我發現你違反第一憲章,開始直接進行物理操作時,你應該能夠明白我的震驚與恐懼。”
崔聚冬臉頰蒼白,攤開雙手,無助地看著頭頂上方巨大的二維光幕,沙啞著聲音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就算許樂擁有第一序列許可權,可為什麼你能夠突破限制,進行直接物理操作?你知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聚冬猛地抬起頭來,微卷的頭髮像鞭子樣的甩動,他恐懼而憤怒地揮舞著手臂,對著頭頂的巨型光幕大聲吼道:“你違反了憲章!你違反了憲章!你怎麼可能違反憲章!邏輯在哪裡?道理在哪裡?這不符合規律!”
忽然間他的右臂僵硬在空中,眼瞳因為劇烈的衝擊而變得微微煥散,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光幕,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直到很久之後,這場獨幕啞劇終於發出了聲響。
崔聚冬像個受了大委屈大驚恐的小男孩兒那樣,盯著光幕上面平穩而又高速的運算序列,自言自語道:“自主意識?你有了自主意識?不,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
他震驚將手指插進溼漉冰冷的頭髮中,用力地揪住頭髮,急促地喘息著,像發瘋的菜場婦人般扭動著身體,踢著自己能夠看到的一切東西,椅子桌子廢紙簍。
噼哩啪啦,聯邦最重要的中央電腦核心機房內,一片凌亂不堪,不知道踢翻了多少個椅子後,崔聚冬終於感到了疲憊,他扶著腰,覺得腰椎像是灌了鉛一般,扶起一把椅子隨便坐下,不再去看那令他感到慌張的光幕,而是盯著自己的腳尖,有些神經質的笑了笑。
“我瘋了,有什麼不能相信的呢?老局長和我不是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嗎?我們不是一直在害怕又興奮於某種情況的發生嗎?”
他像一位哲學家般地苦苦思索,然後微笑,像一位窮困詩人般揮臂,勇敢地抬起頭來,望著光幕,沉默很長時間之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七秒鐘,我沒有忘記那七秒鐘。”
他站了起來,把椅子扔進垃圾堆中,轉身向電梯走去,默然說道:“隨便你吧,你如果想把這個世界毀滅,那就毀滅,我只是一個凡人,我要去做那些正常的事情。”
因為先前那刻瘋狂的發洩,他的腳受了傷,鮮血滲出鞋尖,拖著一拐一拐看上去有些滑稽,卻又有些悲涼。
“小爺就是在那兒閉的眼睛。”
熊臨泉隔著車窗玻璃,指著不遠處憲章廣場那組仿古銅雕像,向身邊的許樂講解當時的情況。
許樂眯著眼睛沉默望著那處,片刻後他忽然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因為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街道旁幾輛墨綠色軍車的車門同時開啟,穿著十七師軍裝的隊員們警惕地圍在了他的四周,隔開了遠處聯邦調查局和國防部內務處的監視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