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匹夫花白的眉毛漸漸皺了起來,但很奇妙,這並不代表他在動怒,反而能夠看到幾絲笑意正在蒼老的眉宇間凝積。“果然不愧是他!後聯邦最有天賦的工程師。”
老爺子不再望他,帶著一絲寧靜靠著青石池畔,閉著眼睛緩聲說道:“整個宇宙,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星圖的存在,對於他們來說,那份星圖或許能夠改變所有的一切……我以前也曾經這樣認為。為了聯邦,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得到那份星圖,但當我最終知道那個手鍊裡藏著什麼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所有人都錯了。”
“很多人認為那份星圖是帝國與聯邦之間的另一條空間通道。”
“其實,那只是一份禮物,只不過現在的人們似乎已經不再需要那份禮物,那麼……它就只是一個父親給一個女兒的生日禮物。”
“我沒有聽懂。”許樂很誠實地回答道:“不過我明白您的意思,既然對於聯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那麼沒有人會知道水兒手腕上的手鍊究竟是什麼,如果有人知道並且試圖佔有,我會替她保護好。”
這是承諾,年輕男人對蒼老男人的承諾,那個傳統守舊的老男人,沒有什麼道理,不計較代價,只以血脈為緣由,以親情為道理,默默看護小女孩兒成長為聯邦國民偶像,成長為一個擁有自己獨立人生的成*人,現在保護者理所當然要換到下一代了。
李匹夫睜開雙眼,靜靜看了許樂一眼,目光平靜之中竟夾著絲戲詩之意:“問題是,你要守護的物件,實在是有些多。”
交談至此,許集感到了最難以抵抗的一次窘迫襲來。
從那顆荒蕪礦星迴到黃厄基地的太空航程之中,他那位夢中情人雖未明言,卻用行為舉止和親蜜眼神表露了心意,於是他惘然失措,狂喜難言,喜悅之餘卻是生出無限惶恐。
當年在東林夜空下,他淚流滿面喊著要娶簡水兒當老婆,曾幾何時敢奢望這會變成真的?當夢想真的照進現實,誰還會去管那些狗丅日的偶像恐懼症?誰還會在乎那種不真實的疏離感?(打例狗丅日的倪震!)
問題是所有軍方高層都認為他是鄒部長的準女婿,問題是港都工業園區地下庫房裡,那個豐滿柔潤卻充滿智慧的永遠少女工程師聽說悔婚了,問題是聽說那位秀美寧靜令人生憐的南相家小姐已經到了首都。
在帝國大師範府內面對著終生囚禁的壓力和懷草詩死亡的威脅,他曾傾吐心聲,便是議會山裡那個曾經傷害過他的黑眼鏡框下的小萌同學,也油然而生寄掛和強烈不甘……
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也都是他很想很想要的。
他的長相普通,少年時期之後也很少再做言語上的揉捏,溫和平實表面性情之下藏著固執冷漠的缺陷,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不是一個容易招惹女性喜歡的角色,尤其是優秀女性。
宇宙裡那麼多顆明亮的星星,能夠摘下簡水兒,絕對已經超越許樂青春萌動時期最狂妄的幻想,如今眨眼間還有如此多顆星,好生令人煩惱,這真是男人最無恥的煩惱。
無數情緒在許樂的臉上變幻不停,喜悅羞愧自嘲自責自得自卑諸多表情揉在一處,酸澀甜辣難以說明,就如這溫泉池上的白霧,以至於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老爺子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水池,正在勤務兵的幫助下穿衣套鞋。
李匹夫緩緩轉身,望著青石池畔此刻掛著最令人厭惡表情的年輕男人,壓抑下一掌拍死此人的衝動,皺眉沉聲說道:“如果你想和木子在一起,今年之內處理好這些問題,上費城提親。”
許樂一怔,嘩的一聲從水中站起,愕然望著轉身離去的老人,趕緊擦拭自己溼漉漉的身體,從老爺子這句話中,至少可以聽出兩個意思,一是胭p軍隊在帝國冶星系的軍事行動,肯定在這個月之內就會結束,不然水兒根本沒有辦法趕回來,二是……身為聯邦軍神,老爺子根本沒有考慮過鄒部長、南相家、果殼公司這些看上去天大的面子。
“不要忘記,木子是我養大的。”李匹夫在門口忽然轉過身來,望著許樂緩緩說道:“她是我的女兒。”
事涉簡水兒的終身幸福,軍神大人老軀一震,聯邦必將辟易。
只是為什安這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