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不斷地透過,而你不斷地陷入愛河。這就是自由意志嗎?
你又怎麼能說人類有思維能力呢?我們的自我在哪?我們的自決權在哪?
可如果她自己就是一個程式,她逃離達摩末羅,就不是人在逃離囚籠,而是程式在逃離程式。
因為遊戲是程式設定,她也是程式設定。
那她“逃離達摩末羅”這個動作,真的是她的自由意志嗎?
李妮妮握了握手中的電池和si卡,閉上眼,再睜開,重新望向達瑪太子:“你是怎麼滅亡納菲力姆人的?”
“我從未滅亡過納菲力姆人。”達瑪太子說:“我只滅亡過滅亡納菲力姆的人。”
李妮妮蹙了蹙眉,沒有深究,轉而問道:“嫁給你,結束遊戲,就是我逃離達摩末羅的唯一方式嗎?”
“你要逃到哪裡去,你又能逃到哪裡去,西伽蜜多?”
達瑪太子垂眸看著她,低垂長睫下的瞳仁幽深如黑漆皮燈,明明含笑卻又無情,比李妮妮更像是不可企及的神明。
“達摩末羅是一個遊戲,可你又怎麼知道,這個世界以外的世界,不是一個更大的模擬遊戲?”
“畢竟你們神明,也不過是更高階的造物而已啊。”
“我還是不理解。”李妮妮說:“我成功通關,攻略了你,應該是我贏了,怎麼輸了呢?”
“因為你一直弄錯了一個概念,西伽蜜多,在這場遊戲中,被攻略的物件,從來不是我,而是你。”
達瑪太子緋紅的衣擺掠過一塵不染如明鏡般的地面,身後宏大的死亡和屠殺漸次落幕。
而他漫不經心地說。
“被囚困在這場遊戲中,無法自由的物件,也從來不是我,而是你。”
可你只是一個程式,程式又怎麼有自由。
“你覺得自己困在謊言裡,可你看看這些被你困住的人類,他們終其一生都不會知道,自己只不過是神明的一枚人肉電池——你看看他們,他們就不可憐嗎?”
可人類只是一個程式,程式又怎麼有生死。
“從你答應我婚約那一刻起,遊戲就已經結束了,愛因斯坦羅森橋在太陽最後一次從西邊升起時閉合,它將不再升起——你已經輸了,西伽蜜多。”
可我也只是一個程式,程式又怎麼有輸贏。
李妮妮:“輸了會怎麼樣?”
達瑪太子:“永遠留在這個世界,留在我身邊。”
李妮妮:“是嗎?”
下一秒。
噗嗤——
達瑪太子慢慢低下頭。
一截小巧的銀白色匕首洞穿了他的胸膛,插在他黑色靜止的心髒之上。
粘稠的鮮血從傷口處湧出,他清晰地感受到那陣熟悉的疼痛——不是來自於身體,而是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撕裂。
鋪天蓋地的濃黑色遮蔽了視線。
“我不會留在你身邊。”
她說。
“就算這一切都是程式,我也要爬出這臺電腦,去看看創造出我的人是誰。”
一道無形的波動,以他們為中心向外擴散蔓延,像海嘯緩慢巨大的浪潮,又像地震前無聲的震顫,次聲波滲透地表和每一根人類文明澆築的石柱。
高樓之下,達摩末羅人的命運像歌德的蟲蟻往塵土裡鑽,當它在塵土裡求生覓食,諸神就一腳把它踩死,踏爛。
世界末日的煙火,人類凋零的喪鐘。
達瑪太子緋紅華美的衣擺在紛揚的灰燼中散開,墨發蜿蜒堆雪,如同赤色的血滴濺在雪白地面之上。
他一手握著刀刃,慢慢抬頭望她,漆黑的眼在火光下泛著流光,如疏落燈影,浮光掠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