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瑪太子握著手中的盤子,指尖幾乎發白,眼底始終不變的笑意終於被李妮妮打破了些許,看上去涼且淡薄。
他看了李妮妮好一會兒,才用平穩的語調說:“……盤子方才摔到了,我去換一個。”
“不用了。”李妮妮看著他:“反正都要搬出去了,就不用麻煩了,今天晚上就收拾東西吧。”
這這種驅逐的話,哪怕能聽出她的意圖,也實在令人難以忍耐。
達瑪太子從白天見到李妮妮被親吻的那一幕起,就一直強迫自己壓制著的情緒,終於碎裂開來。
“你先是把我從你臥室中趕了出去,然後把我從你宮殿中趕了出去,現在還要讓我讓出離你最近的宮殿……我做錯了什麼?”
潑墨一般的長發從他肩頭流瀉而下,他站在華燈前,窗外樹葉隱隱綽綽的影子,讓他狹長清冷的眼,都帶出了一絲緋紅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又問了一遍,隨手將盤子扔到水池中,一步步走到李妮妮面前。
“為什麼那些男人在你面前逗逗狗,逗逗貓,就能讓你開心,就能得到你的眷顧,而我奉獻出了一切,你卻依然……依然……”他語調喑啞,像是花費了許多力氣,才吐出這個詞:“……對我不屑一顧?”
李妮妮盯著他,等了片刻才說:“這就對了。”
達瑪太子:“對什麼?”
李妮妮:“你現在的情緒才對了。”
“所以我剛剛才問你,為什麼要這樣?”李妮妮歪頭看著他:“明明不想笑,為什麼非要笑?明明很生氣,為什麼要裝作沒事?明明非常想要質問我,為什麼不問?……明明滿臉寫著想殺了那個人,為什麼非要裝作大度?”
“……我倒是想殺了他,如果放在當年,膽敢碰你的男人,我會一根一根的挑斷他的腳筋,砍去他的手指,拔去他的爪牙,挖出他的眼睛,然後把他浸在鹽罐裡,讓他活活脫水熟透……”
達瑪太子倏忽一笑,長袖垂落,朝前傾下身,鼻尖幾乎碰到她的鼻尖 。
那雙眸子就像是幽深的、擇人而噬的沼澤——李妮妮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直接的恨意。
他按了按眼角,再次笑起來,輕聲說:“可我這麼做,你會生氣嗎?”
李妮妮:“會。”
達瑪太子嘲諷道:“那你何必問我為什麼?”
“……如果你非要壓抑本性,才能和我和平相處,那我只能預設我們不合適。”
李妮妮握住他的手指,溫聲道:“沒人會喜歡天天做飯洗衣服,你不需要為我做這些,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你要不要試著,真實一點和我相處?”
達瑪太子彎了彎眼眸。
用真實的面貌和西伽蜜多相處啊……
不可以,不行。這種蠢事,他已經做過一次了。
如果他不會做飯,不會做這一道咖哩牛肉,他今天還能留得下她嗎?
她今天還會回來嗎?
她今天還會……回家嗎?
她不會的。
達瑪太子慢慢收攏了笑意。
不知是燈火的映襯,還是李妮妮這一刻的通感,她彷彿看到一朵曇花慢慢閉合了花瓣,那細長的枝條疏離地垂落,竟讓她感到一點落寞的美感。
李妮妮伸手抱住達瑪太子的腰,慢慢把自己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
她指尖撫摸著他的長發,像一個真正的情人那樣,安撫地說:“你試試看……我說不定不會生氣呢。”
達瑪太子:“真的不會生氣?”
李妮妮:“……我盡量不生氣。”
達瑪太子笑起來,那雙清疏淡漠的眼尾,逐漸被紅色暈染。
但是李妮妮看不見,只能聽見他繼續低聲問:“也不會離開我?”
李妮妮慢慢道:“世界結束之前,我不會離開你。”
宮殿四面垂落著輕紗,風把輕紗揚起,達瑪太子嘆息地擁住她,像擁住了自己唯一的瑰寶:“這可是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