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西嶺壓住她的腳踝,拉開,語氣尋常:“嗯,這裡必須先弄一下,還要先把腿上的筋拉開,不然你會受傷,你之前小腿就過度使用受傷了……你平時拉伸嗎?”
李妮妮:“……不拉伸。”
褚西嶺把手中的煙折成兩段,放到旁邊的桌子上:“是嗎?”
李妮妮不安地動了動:“可是我今天還沒洗漱,沒牙刷了,……也沒洗過。”
褚西嶺俯下身:“沒關系。”
……
這期間,李妮妮想起了一個她不大熟悉的作家。
說不熟悉,是因為她想了半天才想起他的全名。那個作家叫保羅柯艾略,他在一本書裡寫過這句話——我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冬天的空氣讓頰上的淚變得冰冷,冷冷的淚滴進眼前那奔流的冷冷的河。
李妮妮也覺得自己正坐在彼德拉河畔,哭泣。
就是她哭的地方不大對。
但哪怕如此,她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淚滴在流出來的時候,一開始是熾熱的,隨後也不會變得冰冷。海邊的風就像此刻一樣空空茫茫,在她手指拼命想抓住什麼時,她滾燙的淚滴,流進了一條滾燙的河流。
褚西嶺半跪在鋁制的床下,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用一種她無法理解的幽深目光,凝視了一會兒他方才擺弄的小玩意兒,看到她小腿肌肉繃得緊緊的,還順手幫她做了一遍按摩。
褚西嶺:“會覺得鋁制床板不舒服嗎?”
李妮妮:“……還好。”
褚西嶺:“那就好。”
李妮妮並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回答“那就好”。
褚西嶺並沒有站起來,他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但是並沒有抽,而是像上香一樣塞進床板上方的一處縫隙裡。
大概是海風過於潮濕,片刻後,那根煙也慢慢地染上了水汽。
褚西嶺指尖把煙抽出來,按捺了片刻還是點燃了,放進嘴裡,走到甲板長廊上,帶上了門。
淡藍色的煙絲緩緩散出。
他牙齒研磨著煙蒂,從裡面擠出水來。
海水一樣淡淡的腥味,剎那湧進味蕾,讓他想到她剛才看他咬住這根煙時,震驚而茫然的表情。
等到他抽完了一整根煙,才重新走回來,伸手把板鴨趴在金屬上的李妮妮抱起來:“緩過來了?”
李妮妮:“……嗯。”
褚西嶺:“那該我了。”
李妮妮:“……”
褚西嶺這次沒有拿煙了,他拿了別的東西,煙被放在了別的地方。
他虎口有著一層薄薄的繭子,那是慣常使用刀槍才會留下的痕跡。
李妮妮又想起了保羅柯艾略,他說,眼前奔流的冷冷的河。在某些我看不見也感知不到的地方,它將彙入另一條河,然後,再彙入另一條河,直至流到大海。
於是李妮妮也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條河,牛群、獅群、豹子群,都從她身上趟過。
然後她就像世界上所有的河流一樣,彙入另一條河,再彙入另一條河,直至流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