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微雨,繁華街市沒有白日喧囂,寧靜得使人迷醉。懸在各家店鋪外面的琳琅彩燈搖搖晃晃,僅有三兩家未打烊的食肆傳出販卒們斗酒划拳的笑聲。
一隊馬車在暮鼓聲中漸漸駛離瓷裕鎮,兩旁有幾十個黑衣護衛。騎馬走在最前的魁武男人頭戴黑紗斗笠,昂首挺腰跨坐在馬上。
馬車隊穿出鎮北城門,才走了一里路就被一個清俊少年攔住。
“慄君武?”鬼手冷肆認出攔路的少年,居高臨下打量,鄙夷道:“憑你也想攔住我們?”
慄君武收劍回鞘中,從腰上解下一個錦袋,說:“我來送東西給她。”
“給誰?”
冷肆對少年勾勾手指,伸出粗礫大手接過少年送來的錦袋。
“給慄海棠。”
慄君武退回去,向冷肆揖禮:“多謝大俠護她周全,慄氏族虧欠她的太多,望她早日歸來。”
“呵,我倒想她永遠不回來。”冷肆收好錦袋,揮起馬鞭大喝一聲“駕”,直接從慄君武的身旁飛馳而過。
慄君武挺直腰板站著,毫不畏懼。他看著魁武男人策馬從身旁飛馳過,也看著馬車隊緩慢駛過。行在首的馬車裡傳出熟悉的笑聲,說著他聽不懂的瘋話。
馬車隊漸行漸遠,慄君武閉上眼睛任淚水肆意。他懊悔自己為什麼不快點強大起來,為什麼管不住自己的心想來見她,為什麼不阻止她跟著諸葛弈離開。
海棠,我們後會有期。保重!
青春萌動,尚未品嚐愛戀的美妙卻已失去,他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挺直腰板在春雨中淋溼自己,提醒自己不可留戀。
馬車隊在春夜綿綿細雨中行進,行過寬闊平坦的大路,行過彎彎曲曲的溪河,行過一段艱難的陡坡,終於在翌日天明抵達寒夜谷。
經過整整一年的日夜修建,寒夜山莊初現雛形。以山谷為依託,環山作屏障,溪河九曲,綠林繁盛。
白青石建造的房屋瓦舍、瓊樓玉閣、水榭雕樓已見真容,宏偉的三座大殿將整座山谷分割為三,前院前殿巍峨;中院中殿莊重;後院後殿古樸。
三大殿的兩翼跨院又單獨格局,有主有客、有舍有樓、有苑有田,與天然融合一體,頗有幾分野趣。
馬車隊駛入寒夜谷的白玉雕牌樓下,早有千夜、黃石頭、麥苗等人久候多時。
馬車裡,諸葛弈抱著酣睡的海棠,心裡五味雜陳。他知道她是裝瘋的,又無法揭穿。臨行前有劉二孃幫忙哄她喝藥,他才能順利抱她上馬車離開。等會兒萬一她醒來不讓他靠近,他難保不揭穿呀。
“想什麼呢?連馬車停了也沒察覺。”
翎十八掀起簾子看到諸葛弈愁眉不展地盯著懷裡熟睡的小姑娘,忍俊不禁道:“你別擔心,我準備很多糕點,定能哄她高高興興地跟你去江南。”
“嗯。”
諸葛弈故作淡定,用斗篷包住她才抱下車。
“睡了一路?”
翎十八戳戳小姑娘的醜疤臉蛋,心疼得皺緊眉心。
每次看到她受傷的臉,他就忍不住想衝到莫氏和烏氏去放火殺人。莫族長和烏族長兩個老混蛋怎忍心對一個小姑娘下狠手?他只看到海棠的臉蛋毀了、雙手毀了,礙於男女大防無法看到她的身子傷得有多重。聽劉二孃稟告,她的身子和臉一樣爛肉生蛆、疤痕遍體,沒有一塊好皮肉。
諸葛弈抱著海棠進入唯一建造完成的前院大殿——寒夜殿。
“諸葛兄弟,你們終於來啦。一路可順利嗎?八大氏族的人沒有阻攔吧?”秦五關心詢問,單手抓來一床錦被鋪在矮榻上,看看裹在斗篷裡睡得香甜的海棠,小聲問:“沒鬧騰?”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