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宅主院自成親之夜後僅有閆夫人獨居於此,閆族長翌日清晨便搬去前院的廂房暫住,並下令改造前院東邊一牆之隔的小花園。
閆族長一直隱瞞自己的怪癖,直到弟弟成親便生了兒子,他開始躲著妻子,懼怕妻子跑來質問他為何不肯圓房。
終日惶惶的閆族長終於在弟弟孩兒擺滿月宴的那夜,與妻子徹夜長談,將自己天生的怪癖如實相告。
那一夜是他平生最漫長、最難熬的,他忘不了妻子呆怔的神情、絕望的哭泣、憤怒的吼罵。他靜靜地坐著、聽著、忍著、看著,直到她哭到無力跌坐回床上,他才平靜的離開。
回顧往昔,閆族長感嘆自己果然年紀大了。若換作現在,他會守在妻子身邊安慰,陪她渡過傷心的夜晚。
“夫君怎會來?有事?”
聽丫鬟來稟,已準備安寢的閆夫人忙披了裘衣出來察看,果真見丈夫站在白梅樹下發呆。她喚丫鬟取來暖手的小銅爐,送來給閆族長暖著。
閆族長未接銅爐,反而拉著她往房裡走,說:“天寒地凍的夜裡別跑出來,你也有些年紀了,哪禁得住凍?快回去。”
閆夫人被他拉著往房裡走,聽他訓教的話不像有事來找。那麼大夜裡的跑來作甚?想品賞她院子裡的白梅?
閆族長將妻子帶入臥房,為她解去裘衣,掀開被子塞進去。
“有事與你商量便來了,沒想到你已安寢。歇息吧,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明日早膳我再過來,讓廚娘做些清淡的,我最近上火。”
“我已無睡意,肚子正餓著,不如你留下陪我吃些宵食。”
掀開被子,閆夫人僅穿薄衣下床。
閆族長忙抓來裘衣為她披好,說:“不是什麼大事,你何苦替我找由頭兒。”
“我肚子餓。”
閆夫人莞爾,率先坐到桌邊,吩咐丫鬟去通傳廚房做些清淡的宵食來。
丫鬟見閆族長來了,忙去廚房傳話。
她們自小跟在夫人身邊服侍,從不見閆族長與夫人同寢。夫人做夢都想成為母親,擁有自己的孩兒,可閆族長一直不來與夫人同寢又何來孩兒呢?看來今晚,夫人多年的夙願終於得以實現了。
閆族長和閆夫人隔桌相坐,默默地盯著茶杯,誰也不說話。
久到丫鬟們將宵食端進來佈菜,閆夫人才恍惚回神,拿筷子夾一塊滷香的野豬肉給閆族長。
“這野豬肉是田莊老管事的兒子獵來的。老管事不藏私,只留下豬肚子的一塊肉,其餘皆送來孝敬。他的兒子才十二歲,還是孩子呢。”
“老管事教子有方,他的兒子我見過,是個孝順的。”閆族長咀嚼野豬肉,切得薄薄的肉片有滷醬的香味,不油膩、不塞牙。
閆夫人放下碗筷去盛湯,說:“禮兒也孝順。”
“他?呵呵。”
閆族長接過妻子捧來的湯碗,說:“我想讓你懷個孩子。”
“咣噹!”
湯勺落在湯鍋裡發出清脆響聲,閆夫人驚呆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看丈夫。她在做夢嗎?她聽到的不是真的?她的丈夫不是喜歡男人嗎?
閆族長猜到她的反應,放下湯碗抓帕子擦擦嘴,說:“你年紀大了,生孩子多半會喪命。我想到一個兩全之策,看你答不答應。”
閆夫人聽他這般嚴肅又謹慎的語氣,知道“事情”並非他嘴裡的不要重。她好奇他的兩全之策是什麼,卻不敢奢望他會讓她生下孩子。正如他所說,她年紀大了生子即會喪命。
面對妻子,一路反覆思忖的話卻說不出來。閆族長緊張得雙手藏在桌下握成拳頭,掌心冷汗像洗手未擦過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