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君武輕鬆跳下來,不必守牢護衛開口,他直接鑽過鐵柵欄角的小門,穩穩落在冰冷的一邊。
火寒牢裡一半熾熱一半冰凍,在裡面走一圈,在火與冰的分界席地而坐。炙熱與寒冷在身體的兩方碰撞又隔合,確實比偏坐一方更舒服些。
鐵柵欄的小門關上,那個愛嘮叨的護衛蹲在旁邊,雙臂交叉在膝上,一臉好奇地看著默默坐在火寒牢的中央,暗道:這慄小公子年紀不大,是個極聰明的。
“喂,慄小公子,咱們真是後會有期呀。沒想到放屁的功夫又見到你啦。你怎不跑呀?怕被萬箭穿心,還是怕打成篩子?”
慄君武低頭沉思,對頭頂鐵柵欄外的護衛調侃沒有半點反應。
愛嘮叨的護衛等許久沒有得到回應,頓覺無趣兒。咂吧咂吧嘴,咕噥一句“這孩子嚇傻了”便起身去找同伴聊侃。
火寒牢裡,慄君武沉思翎十八和諸葛弈談論的那些話。在未發現他之前,翎十八對諸葛弈說在京城遇見故人,故人揭發一件奇聞恰巧與老祖父和他有關係。
“我到底是撿來的孩子,還是老祖父的親生兒子?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慄君武抓著自己的頭髮感覺腦袋要炸裂般針扎的疼。他的耳朵彷彿被一個魔咒控制住,不斷迴盪著“我是誰?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老祖父待他如嫡親孫兒般呵護有加,自小到大從未受過委屈,吃穿用度比慄氏族嫡系公子和姑娘們有過之無不及。
即使出身卑微,是老祖父從江南撿來的孩子,沒有慄氏族的血脈牽絆,但他有老祖父的福澤庇護,很少受人誹議。那些愛嚼舌根兒的人總是背後議論,當著他的面前又虛偽的恭敬行禮。
慄君武癱躺在地,一雙眼睛呆呆地瞪著天窗似的鐵柵欄。被困在這個詭異的牢房裡,他有大把的時間思考,有大把的時間做決斷。
鐵柵欄外一道黑影閃入,守牢的四名護衛討好的寒喧幾句便散去,留下那玄墨長袍的俊朗少年站在鐵柵欄中央,低頭俯視著平躺在地、目光呆滯的慄君武。
“嚇傻了?”
“不是。”
慄君武嗖的一下坐起來,仰頭望天頂,問:“你能幫我去找諸葛子伯嗎?我想見他。”
“憑什麼?”
千夜惜字如金,配上他冷漠的表情很難懂得他所問的意思。
慄君武卻明白了,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玦,高舉過頭,說:“這塊玉玦是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也是老祖父認我做義孫的時候在祠堂賜予我的。你看,玉玦上有慄氏族的圖騰。自從老祖父賜予之後,我連沐浴也不曾離身過。現在,我願用它作謝禮,請求你去見見諸葛子伯,告訴他我想見他。”
千夜冷冷地俯視著稚氣未脫的少年。少年用自己最珍視的玉玦來交換,只為得到他最想知道的真實身世。
“諸葛公子不會見你的,況且你是誰的孩子有何重要?你最尊敬的人在身邊,最憐愛你的人也在身邊,何必苦苦追尋那些虛無縹緲的血脈親情。”
難得,千夜說了一通長篇大論,無非勸慄君武放放追尋自己真實身世的念頭。他走到鐵柵欄邊,從腰帶裡取出一袋蜜餞丟下去。
“有些事,難得糊塗才是善待自己。”
“可我想明明白白的活著。”
慄君武固執己見,丟下來的蜜餞袋子恰巧落在他的懷裡。
千夜指指蜜餞袋子,說:“等你吃完這些東西,再想想自己該如何決擇。”
玄墨長袍的少年離開了,火寒牢裡忍受冰火兩重天的少年發一會兒呆,才開啟蜜餞袋子捏出一顆塞到嘴裡。
剎時,稚氣未脫的清秀五官皺成一團,口水止不住順著嘴角滴滴嗒嗒流出來,氣得他吐出來砸向頭頂的鐵柵欄。
“姓千的混球,你給我出來。嗷~呸呸呸,好苦!好苦!”
“水,給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