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室裡安靜得能聽到炭爐上銅壺裡的水沸聲,還有昏厥中鼠爺均勻輕淺的呼吸聲。
好吧,鼠爺之前確實被冷肆打昏,但現在是真的睡熟了,只差打兩聲呼嚕來證明他是睡不是昏。
慄海棠杏眼圓睜,耐心等待諸葛弈來答疑解惑,說說他為什麼饒恕打著活死人屬下幌子在江湖坑蒙拐騙的罪?為什麼打破“親見活死人必死”的江湖規矩?
諸葛弈龍眸閃躲,扭頭避開小姑娘的凌厲目光,瞪著管閒事的冷肆。約好今夜在寒夜谷見面,這廝怎能把兩個混賬東西偷偷帶來這裡?
“別怪鬼手大哥,是我們出鎮子時見到鼠爺攔著秦氏莊子老管事的車前叫囂,我們便打昏他藏到一處人家後院的柴棚裡。”
蒙止出聲解釋,懶洋洋地歪靠著堆起的軟枕,狡黠地盯著諸葛弈,似乎想尋找一絲異樣來證實他的猜測。
諸葛弈神情淡冷,將銅壺中的沸水倒入白瓷茶壺,從容不迫地說:“秦五爺乃江湖人人敬重的俠義之人,烏族長僱傭的江湖匪賊交由秦五爺處置是情理之中。秦氏莊子離瓷裕鎮最近,自然將百餘匪賊交給秦氏莊子的老管事最為妥當。”
“諸葛公子,你身在商道哪知咱們江湖的規矩。縱然燕峽翎爺在江湖亦有威名,你與祁山秦五爺交好,可你不懂江湖規矩也該多問問才是。”
蒙止語氣咄咄,和他懶洋洋的躺姿極不融洽。言語中鄙夷、譏諷更令人聽之不愉。
“蒙止,注意你的言行。”
冷肆沉聲提醒,偷瞄諸葛弈的臉色未有變化,便稍稍安心下來。
被譏諷的人沒有反應,護師心切的慄海棠怒了,白嫩小手往桌子上重重一拍,指著蒙止嘲諷道。
“姓蒙的,不懂你們江湖狗屁規矩的人是我,你少陰陽怪氣的指桑罵槐。論規矩,你一個江湖人也沒懂咱們商人的規矩,你拿烏族長的僱銀之前是否該多問問呀?”
“哎?我……”
蒙止理虧說不出話來。
“啪啪!”
“啪啪!”
兩道掌聲同時響起,諸葛弈和冷肆讚賞地看向海棠。冷肆更是對諸葛弈投去“終於有回報”的目光,諸葛弈也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慰。
藏身的暗衛們紛紛為諸葛弈高興。平日看慣了主人護犢子的霸道,今兒又看到小主子護著主人炸毛模樣。
無心院被保護得銅牆鐵壁一般安全,但終究不算自己的地盤。諸葛弈擔憂八大氏族的族長們會因懲治烏族長之事來無心院找他,便吩咐冷肆和蒙止先帶著鼠爺趕去寒夜谷,傍晚時他想法子帶海棠出鎮子。
蒙止本想賴在這裡挾迫諸葛弈和慄海棠把那百餘匪賊中的十幾個小賊放出來,那些是他熟識多年的好兄弟。陷落秦五爺之手並不可怕,他真正擔憂的是秦五爺會把百餘匪賊交給活死人懲治。
想到活死人在江湖上那號令江湖、莫敢不從的威勢,以及冷血無情的凶煞手段,他就覺得心底發寒、腦袋發昏、四肢百骸隱隱作痛。
蒙止欲言又止,和冷肆一起帶著“裝死”的鼠爺離開。
慄海棠不再追問,她辭別諸葛弈,爬後花園的狗洞回到奩匣閣。召集烏銀鈴、李嫫嫫和青蘿到西暖閣商議今晚溜出鎮子的事情。她總擔心烏族長夫妻不會善罷甘休,萬一今晚又僱兇闖進奩匣閣,她逃過一劫,可留下來的她們呢?
烏銀鈴悶聲不語地沉思片刻,握住海棠的手,“大姑娘帶著青蘿姐姐去吧,我會假扮大姑娘留在奩匣閣。若今夜有人硬闖進來,我會與他們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