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蒙面黑衣人救走的狼狽少年並沒有離開瓷裕鎮,他被黑衣人帶去北民巷子的賊兒窩,早已接到訊息的鬼手冷肆和入夜在院子裡邊下棋邊等待。只見黑衣人從半空中丟下一身血衣的少年,眨眼消失在屋脊之後。
冷肆和入夜相視一笑,他們並不急於試探少年,反而揹著手圍繞少年打量起來。
少年戰戰兢兢地盯著鬼手冷肆,總覺得似曾相識。
冷肆停在少年面前,問:“你叫什麼名字?”
“狼崽子,黃石頭。”
見二人對他的名號很感興趣,他緊張地搓搓手,說:“親孃把我生在狼窩裡,她被狼吃了,狼卻養大我。記事時我逃出狼窩,跟著山下的乞丐們討飯。老乞丐給我取名,又給個狼崽子的名號。”
“原來如此。有趣!有趣!”
冷肆後退幾步,歪身子坐到石桌上,一腳踩在石凳上繼續打量少年。
黃石頭膽怯地縮縮脖子,這醜疤男人的目光凌厲實在嚇人。可斜在男人臉上的醜疤引起他的注意。
從小混跡於乞丐窩,他跟著一個老乞丐學來偷技。聽老乞丐說江湖鼎鼎大名的鬼手冷肆與他曾是結義兄弟,後來他為情所殤流浪街頭淪為乞丐,而鬼手冷肆漸漸銷聲匿跡,偶有他的訊息僅僅是江湖傳言罷了。
當他詢問老乞丐,如何認出鬼手冷肆的時候,老乞丐說鬼手冷肆的臉上有一條醜陋的斜疤像爬行的蜈蚣。
老乞丐感嘆十幾年未見過結義兄弟,實為想念。直到老乞丐死時,口中唸叨的人依舊是鬼手冷肆。
黃石頭受不住二人的目光,僵硬地笑問:“敢問這位豪俠是江湖大名鼎鼎的鬼手冷肆嗎?”
“你認得我?”
冷肆雙手環胸,斜睨皮笑肉不笑的少年。腦海裡略過無數張面孔,唯獨沒有這張髒兮兮的臉。
黃石頭摸入衣內,拿出一塊鴿子蛋大小的澄黃石頭,說:“教我偷技的老乞丐臨終前吩咐我若見到他的結義兄弟鬼手冷肆,定將此物交給冷大俠。這塊石頭也是我名字的由來。”
“嗤!大俠?”
冷肆接來澄黃石頭定睛一看,眉頭越擰越緊,最後他激動地抓住少年的衣領,急問:“他是怎麼死的?他的墳在哪裡?”
“瘟疫。沒墳。”
黃石頭苦笑,當年他帶著老乞丐的囑託逃出村子,藏在附近的山裡整整三個月。直到官差們把整座村子都燒乾淨了,他才敢下山去尋找老乞丐的屍首。誰知村子裡的死人們一同被燒了,就埋在村子的廢墟之下。
整座燒燬的村子成為他們的巨大墳墓,沒有名字、沒有墓誌銘,連逃走的親人都不知道他們“睡”在哪片廢墟下。
黃石頭說著說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他是老乞丐養大的狼崽子,自從學會偷技之後流浪江湖再沒有回去看過他。誰知唯一的一次想回去看他的時候,便是他撒手人寰的時候。
鬼手冷肆攥緊澄黃石頭,大手按在抱頭痛哭的少年的後腦勺,望天悵嘆:“老哥哥,咱們兄弟今生未見,來生定要大醉一場!”
黃石頭抹掉大鼻涕,端端正正跪好,磕三個響頭。
“冷大俠,我是老乞丐養大的狼崽子,無家無親的漂泊江湖。我不想再過有今沒明的日子,我願追逐冷大俠,赴湯蹈火、拼死效忠!”
“你效忠的人不是我,而是救你性命的大恩人。”冷肆扶起少年,說:“你是偷兒,又是老哥哥養大的。就算狼崽子又如何,我可以給你一個明證忠心的機會。能不能效忠於她,且看你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