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山擰著眉,一臉無奈,“好吧,那就煩擾江公子了。”
江延江沒答話,只笑著欠身抬手,作了個請字手勢,讓過李夏,和李文山並肩出了茶坊,在眾小廝護衛拱護之中,果然沒走幾步,就到了法雲寺門口。
法雲寺大門緊閉,江延世引著李文山和李夏,徑直走向旁邊角門,離了四五步,角門從裡面拉開,幾個長隨垂手侍立,讓進江延世和李文山、李夏三人,重又關上了門。
法雲寺裡清靜的就象那天的明州館子裡,江延世帶著兩人,繞過大殿,徑直進了看起來十分寬闊的後園。
後園裡只種了牡丹,地栽盆栽,高低錯落,密密匝匝,數不清有多少牡丹,這會兒正是牡丹最盛的時候,放眼望去,嬌豔奪目,令人眼花繚亂。
“這法雲寺的牡丹,果然名不虛傳。”李夏低低感嘆了句。
“郭先生大約是聽古六說起的這些牡丹。”江延世落後李夏半步,和李文山並行,隨著李夏的步子快慢往前踱步,“去年我請古六來過一趟,有些晚了,他看的是殘花,不如這會兒,盛開之勢將成未成,這幾天的牡丹,才叫國色天香。”
園子看著寬闊,其實不算大,幾句話之間,三個人就到了一間高出四五級臺階的草亭裡,這高出的四五級臺階,足夠讓人站在草亭裡,就能將整個園子收於眼底。
草亭中間擺著茶桌,一角放著只小小的紅泥爐,草亭四周擺滿了盛開的牡丹,站著,能看到整個園子的美景,坐下,眼之所及,也都是一朵朵、一株株的國色天香。
江延世慢慢轉著摺扇,看著站在草亭門口,慢慢轉著身,一臉驚歎的欣賞著滿園牡丹的李夏,嘴角笑意隱隱。
李文山挨盆看著草亭四周擺放的牡丹,一邊看一邊讚歎不已,“這盆這麼小,一二三四……足足開了十六朵!這十六朵花排的真好看,這花是天生的?”
李夏轉頭白了他一眼,江延世順著李夏的目光看向李文山,笑著點頭:“五郎好眼力,都是天生的。”
李夏失笑,微微掂起腳尖,輕快的轉了個身,進了草亭,坐到茶桌旁,招手叫李文山,“五哥別看了,咱們還是喝茶吧,省得人家笑話你眼力好。”
“九娘子這話真是冤枉我了。”江延世坐到李夏側邊,將摺扇遞給小廝,一邊稍稍挽起袖子準備沏茶,一邊笑道:“頭一回看到這些花,我也跟五郎一樣,把那盆花兒翻來倒去的看,就以為那些花是別的地方剪來,攢到一起的。”
李夏看著提起銀壺正要燙杯子的江延世,“還是讓小廝沏茶吧,省得我和五哥又想看花,又想看你,眼睛不夠用。”
江延世手裡的銀壺一歪,水差點倒到桌子上,“九娘子這話……唐突了這些花兒。”江延世一邊說著,一邊放下銀壺,招手示意小廝。
李文山坐在江延世對面,看著將銀壺茶濾等收拾下去,重新佈置茶桌的小廝,笑道:“阿夏說的對,不過我覺得還是江公子沏茶更好看,花兒是死的,不好看。”
“五郎和九娘子今天是專程來打趣我的吧?”江延世微微蹙眉,擺出一臉苦惱,“若論生得好,誰能比得過貴府六哥兒?若論靈氣,九娘子一人獨佔天下靈氣十之八九。”
江延世一邊說一邊擺著手,“咱們是來賞花兒喝茶的,這兒花香太濃,茶裡的花香,連我也喝不出來了,是我疏忽了,這一趟就是賞花,茶就算了,回頭我另尋好地方,補五郎和九娘子那一場茶。”
江延世連說帶笑,轉了話題,“這一本是雲空禪師新種出來的,有滿園紅霞的豔,又有趙粉的嬌,前兒雲空請我起個名字,我看……”江延世站起來看了看,重又坐下,“巧了,正好九朵,就叫九娘子吧,花如其人。”
李夏眉梢微挑,正欣賞著一盆牡丹的李文山看向笑看著李夏說話的江延世,又看向李夏,突兀的問道:“這裡的牡丹都有名字?這一本呢?我覺得這一本好看。”
“嗯,那一本是金閣,明黃璀璨,我也很喜歡。這園子裡的牡丹,各有各的姿態,名品卻不多,雲空從來不理會哪是名品哪是凡品。”頓了頓,江延世看著李夏解釋道:“雲空是這寺裡的主持,這些牡丹都是他打理出來的。”
“會種牡丹的主持?肯定也長袖善舞。”李夏轉頭打量著園子。
江延世笑起來,“這一趟你猜錯了。要說長袖善舞,雲空就是個穿半臂的,連袖子都沒有。他在佛法上造詣深厚,除了佛法,只愛牡丹,性子孤僻古怪。這園子裡的牡丹,大約也只有我時常來看,偶爾邀一兩個好友,剛才你說,郭先生聽人說這園子裡牡丹極好,這人,只能是古六了。”
“這麼好的牡丹,被你深鎖內院,不為人知,真是可惜。”李夏感嘆了一句。
江延世眉稜微動,微微欠身笑道:“姑娘可不能這麼說,延世不是那樣的人。這牡丹是雲空的牡丹,他不想為世人所擾,力所能及,我必定依他的心願,他若希望為天下所知,我必定替他傾力宣揚,一切都隨他的心意。”
“這個雲空真是個怪人,養了這麼多牡丹不讓人看。”李文山接了句。
“確實是個怪人,世人只愛長袖善舞、平常隨和之人,雲空這樣的,願意護佑的人極少。”江延世看著李文山,話說到尾,卻瞟向仰頭看著一株牡丹的李夏。
小廝奉了茶上來,李夏端起杯子,抿了幾口,站起來,欣賞著滿園的牡丹。
江延世和李文山對坐,眼角餘光瞄著李夏,和李文山說著話兒,“這三場考試都是唐尚書親自主持,六哥兒上一場考了頭名,這一場必定不差,就算不能第一,一個內圈是必定的,六哥兒的才華人品,幾年之後,京城就又多了一道景緻。”
“江公子過獎了,六哥兒上一場那個頭名,不過是僥倖。”李文山趕緊替弟弟客氣,不用幾年,他覺得他弟弟現在就是道景緻。
李夏轉了幾步,出草亭,下了臺階,沿著一塊塊大青石連起來的花間小徑,慢慢走著,一本本欣賞著這園子裡的牡丹。
江延世喝了兩杯茶,示意李文山,“令妹是愛花之人,咱們也到園子裡看看?”
李文山站起來,和江延世一前一後出了草亭。
李文山心不在焉的賞著牡丹,瞄著四周,現在不知道什麼時辰了,上一場就散的就早,小廝都哪兒去了,剛才草亭裡連個滴漏都沒有……
李文山瞄著江延世離他三五步,彎著腰看著一株牡丹看出了神,悄悄退了兩步,轉上岔路另一邊,到門口找小廝問一句去了。
江延世彷彿沒留意到李文山哪兒去了,也沒留意到他不知不覺走到了李夏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