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點頭示意,看著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宮殿裡,伸手關上窗戶,把微寒的風雨盡數摒在外面,回身望著書桌後面那個愈發清減的宮裝女子,說道:“空閒的時候,多出宮走走,你應該很清楚,長安城秋天沒雨的時候多好看。”
李漁臉色有些蒼白,不是生病,只是長年不見陽光的緣故,當年叛亂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出過宮。
聽著寧缺的話,她微微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解釋不出宮的原因,因為對方什麼都清楚。
“曾經效忠於你的那些朝臣,已經沒有人敢再有異心,所以你不用為了避嫌而把自己深鎖宮中。”
寧缺看著她神色不變,知道難以說服對方,眉頭微皺,說道:“就算不想出宮,也要在御花園裡多逛逛,湖上泛舟,湖畔摘柳,我不是說這種文藝畫面多麼重要,而是在陛下真正成熟之前,你必須保持身體健康。”
李漁將書卷收好,平靜說道:“我再活個幾十年沒有問題,倒是你今天怎麼會下了城牆?難道你不需要盯著那些恐怖的大人物?你就不怕這段時間裡會出事?”
寧缺在城牆上已經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用自己的鐵弓和鐵箭,震懾著四野的強者,就像酒徒用自己的速度和殺戮震懾著唐國的君臣將兵。
“總得歇歇。”
他說道:“而且有些事情總要確認才安心。”
世間紛爭未休,唐國與西陵神殿之間的大戰將啟,書院不在世外,自然要關心這些事情,寧缺信任李漁的治國能力,所以要從她這裡得到準話。
“以前便推演過無數次,如果書院不能解決酒徒,那麼不要說勝利,這場戰爭根本沒有辦法開始。”
李漁靜靜看著他說道:“你到底有沒有辦法。”
寧缺沉默片刻後說道:“還需要一些時間。”
李漁說道:“這便是問題。”
酒徒遊於世間,不憚於殺人,這便是唐國面臨的最大威脅,不能殺死此人,開戰只是一句空言。
對於西陵神殿來說,這不是問題,他們可以選擇何時開戰,而時機對戰爭勝負的重要姓,不言而喻。
寧缺說道:“所以要再等一段時間。”
李漁說道:“所以你讓禇由賢和陳七去西陵神殿。”
寧缺說道:“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影響不到酒徒,但能影響道門,我們只能希望道門能夠影響到酒徒。”
李漁說道:“如果不能呢?”
“幸運的是,酒徒和屠夫這樣的人,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情,包括無意義的殺戮,他們當昊天的狗,執行的便必然是昊天的意志,而解釋昊天意志的人在桃山。”
“你說的是觀主。”
“不錯。”
李漁轉而說道:“禇由賢和陳七去了清河,諸閥會和他們談嗎?如果知道你殺了那麼多人。”
寧缺說道:“我殺的人越多,清河諸姓便越想和我談,就算不談,至少也會請他們吃頓飯。”
李漁有些憂慮,看著他輕聲說道:“但你殺的人越多,名聲也越……即便是唐人也很難接受這樣的殺戮。”
寧缺想著先前在視窗看到的那幕畫面,那名穿著明黃衣衫的少年天子臉上流露出來的畏懼和不喜神情,難以抑止地自嘲笑了起來,說道:“我終究不是大師兄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