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山大師嘆息一聲,說道:“當年那孩子雖然還在你腹中,但已然是個人兒,佛法慈悲,怎能妄動殺心?更何況那孩子大有佛緣。”
曲妮瑪娣厲聲說道:“你算得出我那孩兒有佛緣,為什麼卻算不出來,他後來會在長安城裡被人殺死?既然算不出來,當年你就不該留那封信給我!”
歧山大師說道:“已然都是過往之事,多說無益,我所不理解的是,你對我一直抱有如此大的怨意,為何今日卻要入洞來看我。”
曲妮瑪娣痛苦地喘息兩聲,漸漸平靜下來,盯著大師的眼睛,恨恨說道:“你算錯了一次,我便要你再給我算一次。”
歧山大師神情微異說道:“你還想知道什麼?”
曲妮瑪娣怨毒說道:“我想知道寧缺什麼時候死!”
歧山大師搖頭說道:“即便佛祖都不能斷人生死,更何況是我這個普通人。”
曲妮瑪娣憤怒說道:“那你總得告訴我,我怎麼才能替我兒子報仇!”
歧山大師忽然抬頭望向洞外,想著那方遠自懸空寺而來的佛輦,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你既然已經做了安排,何必還來問我?”
然後他靜靜看著曲妮瑪娣,說道:“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聲,你參佛數十年,卻依然脫不得嗔怨之苦,這怨不得別人,怨不得佛輦上那人,怨不得月輪王宮裡那人,更怨不得當年你腹中的孩子,你須得問問自己。”
“你如今最恨那事,若不是荒原上你的緣故,寧缺不會在王庭上羞辱你,道石便不會回月輪,更不會回長安,然後被寧缺殺死。你要報仇,那向誰去報?向寧缺還是你自己?”
歧山大師看著她憐憫說道。
曲妮瑪娣聞言更恨,身體微微顫抖,握著木杖的右手青筋畢現,厲聲說道:“不想答我便不答,何必在我面前又一次故弄玄虛!歧山師叔,你不是真的佛祖,居然敢像佛祖般有求必應,你終有一日會暴斃而死!”
歧山大師說道:“我身在世間卻妄窺佛國,只想讓世人少些煩惱,早知自身必遭業報,死便是死吧,暴斃或是老死又有甚區別?
……
……
花痴陸晨迦沒有走進洞廬,只是靜靜看著那些修行者,眼神漠然至極,如今她對這個世界已無眷戀,自然便無所疑惑,那麼自然不需要進洞尋求大師解惑。
修行者們卻各有疑惑,所以他們依次進入洞廬,每個人呆的時間都不長,但出來時臉上的神情都顯得很滿意,然而卻沒有一個人說自己問了些什麼。
按道理,莫山山應該在很前面進洞廬,但她沒有與那些修行者爭,又或是她在思考自己究竟應該問些什麼,所以直到最後她才走入洞中。
她沉默坐在蒲團上,不知該問些什麼。過了很長時間,她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好像真想不出來要問什麼。”
身為天下書痴,年紀輕輕便入了知命境,成為神符師,上有書聖教誨愛護,又有同門敬愛疼惜,莫山山的人生似乎真沒有什麼缺憾。
歧山大師看著她憐愛說道:“既然來瓦山,想必最開始的時候,你還是有問題的,而問題總需要一個答案。”
莫山山想著那輛黑色的馬車,微笑說道:“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有問題,想請大師解惑,但現在那個問題已經有答案了。”
歧山大師說道:“那便好。”
莫山山起身,向大師恭敬行了一禮,便向洞外走去。
在洞口她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問道:“大師,佛法裡有所謂輪迴的說法,難道……真的有來世嗎?”
她忽然笑了笑,說道:“我只是隨便問問,您不用回答。”
歧山大師沒有回答,也笑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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