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著看向我這裡,我看她那雙渾濁的眼睛也看到了那個獵戶,不由得吃驚起來:“白烏。”
鬼鼠看向我,我朝著鬼鼠說:“幾百年前的那個獵戶,和白烏長得一模一樣。”
“你稍安勿躁,先說你要說的話。”鬼鼠馬上打斷了我,我這才說:“獵戶之所以那麼做,其實只是想留下你,他是喜歡你的,你卻誤會了。”
“不是,絕對不是。”女人激動的在地上哭,她又看不見,在地上哭的又那麼無助,看起來是那麼可憐。
我嘆了一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有些人死也想要在一起,有些人做鬼也要在一起,獵戶為你付出了那麼多,為你在這裡建造了一個村子,搬出了屬於自己的家園,你卻執著修仙得道,他想留下你,你卻一味的固執,可悲可嘆。”
我說完撇了撇嘴,看了一眼鬼鼠,鬼鼠說道:“你其實早就已經後悔了,在你帶走了女兒,獵戶以死明志,生無可戀的時候,一切你已經明白,只是沒有人和你說這件事情,你就裝作什麼不知道,只是想要麻木你自己,現在你只是後悔,苦與無奈。
執意要把你的孩子帶走,你親眼看著獵戶痛苦死去,之後女兒因為與心愛的人分開,難以割捨,也在悲憤之下一氣撞頭死在了這裡,你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如今又將這裡禍害的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你內心受到煎熬,無法脫離苦海。
你的一雙眼睛自你丈夫和女兒死後,便渾濁起來,你這是火氣所致。
以你的能力,想要離開這裡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然而,你沒有走,選擇了留在這裡,這其中必然有什麼原因。
你是神鳥,愛上了凡人,這些本來就不應該,你一心想要離開,只是想要脫離獵戶,其實在你已在想要脫離的時候,你已經彌足深陷,只是渾然不知而已。”
女人聽到鬼鼠說那樣的話,哭的更嚴重了,我便說她:“人活一世並非容易,可是死了卻能忘記前世恩恩怨怨,你卻不能,這也是一種悲哀了。”
我說完走到了女人腳下,將自己的手指咬破,將血滴在了地上,八卦陣中立刻傳來了野鬼的哀嚎聲音,我便念起了往生咒,隨後那些野鬼便從我眼前消失不見了。
等到野鬼都走了,我才朝著女鬼說道:“你等的人來了,這幾百年其實他也一直在找你,只不過他找了很多地方,一直沒有你的下落而已。”
說來人要是明白的時候,還真是豁然開朗,一下就明白過來了。
女人坐在地上沒有起來,搖了搖頭說:“不會的,獵戶已經死了,女兒也死了,他們不會來找我的。”
“那也不一定,或許他們來找你了,你先起來我們要帶你離開這裡。”說著我彎腰把女人扶了起來,女人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們不會明白的,我做的錯事太多了,現在就算他們回來,也不是來找我,說不定是來報複我的。”
“你沒有看到他們,你怎麼知道就是來報複你的,說不定就是來找你的,恨一個人有期限,愛一個人卻沒有任何的期限,你覺得你做了對不起他們的事情,給他們造成了傷害,可你怎麼就知道不是他們覺得你被逼上絕境呢。
你是一隻金烏,金烏尚有情,何況是她們這樣的人了,你怎麼就知道他們不是因為愛你而來呢?”
我這樣說,女人哭的嚴重起來,悶不出聲了。
看著女人可憐我不由得嘆息了一聲,說道:“你既然放不下他們,當初又何必要決然離去,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女人笑了笑,痴狂的叫人心疼,看她笑我說:“你的浮生好像一片草,什麼什麼都沒有,我平日裡面覺得我可憐,沒想到你比我還要可憐。”
“你可憐?”女人似乎是不大相信,聽到我說,忽然朝著我這邊看了過來,朝著我問。
我笑了笑,苦與無奈的說她:“你以為只有你才可憐,可是你眼中只看到了你的浮生,看不到我的浮生。
我丈夫和我原本是天上地下都羨慕的一對,奈何那些神仙佛陀們都嫉妒我們,不願意讓我們在一起,我們就被活生生的分開了。
我們本以為下界渡劫十世輪回,就能修成圓滿,成為夫妻的,他哪怕是淪落鬼道,我哪怕是成了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可那又如何,老天爺看我們不順眼,一個不順心,讓他成了鬼王,讓我成了驅鬼師,我的責任就是除去這世界一切在陽間出現的鬼,他的責任就是保護他的子民,當秀才遇見兵的時候,那是有理說不清,可當我們相遇的時候,若不是他的百般恩寵,想必我們要血濺當場了。
他找我,找了十世,歷盡磨難。
可是當我們連孩子都有了的時候,佛陀卻要阻撓我們,老天爺因為我的一句話不對,一個悶雷噼下來,哪一次不是在地上噼出一個深坑,噼的人膽戰心驚。
好不容易我們決定做一對沒有纏綿的夫妻,哪怕只是在一起也是好的,為了能夠朝夕相處,我們不遠千裡萬裡,從很遙遠的地方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只是想要安穩的過了這一輩子,下輩子哪怕是油盡燈枯我們也認了,也願意了,可就是沒有想到,這些他們還覺得不夠,竟然將我丈夫騙走了,可憐我還很傻的等著丈夫歸來,可等來等去,才知道他已經走了,去到了哪裡而今我都不知道了。”
“你說鬼王不見了?”女人問我,一臉的茫然,聽見我這樣的故事,竟然也哭不出來了。
我嘆了一口氣:“你只是知道哭,什麼時候你能明白,其實這世間,無奈的事情有很多,不只是你一個人。
恨也好,愛也罷,浮生一夢,你不出來,怎麼知道他對你如何?”
我這樣一說,女人徹底沉默了,而她沉默之後的決定,也是叫我們無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