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忙抹了一把臉,恢複常態,抱了抱一雙兒女,輕聲叮囑道:“你們都是孃的好孩子,娘要照顧爹,很容易忽略你們,可千萬保護好自己,爺奶叔伯不要頂撞,罵了打了忍著,後面再想辦法出一口氣,但他們是長輩,小打小鬧可以,不可過分,畢竟他們是你們爹的父母、兄弟。”
楚開墨舉起手,雙眼發光道:“娘親,爹爹說過,報複一個人最好的物件就是他們在乎的人,比如大伯孃寵愛楚開陽和楚開泰,大伯孃壞,欺負小妹,那麼我就揍他們兄弟一頓!”
楚容鼓著腮幫子,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
長輩不好得罪,抓到了就是以下犯上,是不孝子孫,要承受萬人唾罵,但同輩就不一樣,小孩子嘛,打打鬧鬧才是正常的,誰當真了,那就是大驚小怪。
孟氏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只是摸了摸兩孩子的腦袋:“記住了,保護自己才是關鍵。”
又仔細叮囑了幾句,孟氏才抱著一大盆只剩下菜漬的空盆子,幾乎看不到油漬,腳上楚容,母女兩人一起出了門。
至於楚開墨,被孟氏以‘君子遠庖廚’為由打發了,雖然她不明白不進廚房為什麼還要說得這麼好聽。
剛出門,迎面而來的就是劉氏的一陣罵:“懶得要死,洗兩個碗拖拖拉拉,不知道,還以為待在裡面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滾去洗,教好這死孩子,下次自己去洗,打碎一個,老孃扒下她一層皮!”
孟氏低著頭,一陣應是,隨即拉著楚容往小井走去。
晨起的井水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暖,手掌放入其中,整個人都鬆散了下來。
“喜歡玩水麼?香山村的井水冬暖夏涼,每天早晨,打上滿滿的一盆,可以舒舒爽爽的洗上半天。”
孟氏抓著麻繩的一端,將木桶放到淺淺的水井之中,看著捧水玩得不亦樂乎的楚容,會心一笑。
楚容微微尷尬,一個那麼大年紀的人卻喜歡玩水,說出去叫人笑話,還好她現在是個孩子。
一桶水提上來,孟氏額頭泛起了汗水,叮囑道:“但這水桶太重,裝上水更重,井水看著淺淺,一伸手就能碰到,但是水很深,掉下去就撈不到了,你還是孩子,還沒這木桶重,十歲前不準到井邊來玩,聽到了麼?”
楚容點頭,乖巧道:“娘親放心,我不會到井邊玩的。”
“嗯,村子裡的河水也不能去,神仙會抓人去吃掉的,而且天也涼了,抓魚的事暫且不要去了,小孩子成群結隊下河的時候最危險,知道麼?”
“是,娘親,我知道了!”
楚容嘴角抽了抽,只覺得身體留在上輩子了,連智商也留在上輩子了。
身後又傳來了劉氏叫罵,這次是嫌棄他們浪費水,也嫌棄他們手腳慢。
……
一連三天,孟氏吃住都在房間裡,時刻不離楚長河和楚開霖。
中了蛇毒當天,兩人安安靜靜的躺著,除了臉色難看一些之外,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然,第二天夜裡,兩人開始上吐下瀉,昏迷中諸事不知,整個房間變成了糞坑,惡臭熏天!
孟氏和楚開翰忙得腳打後腦勺,劉氏罵人的聲音也停止了。
所有人,靜靜等待最終宣判。
“沒事了,這是身體自然排毒,過幾日就能醒來。但是,老二媳婦兒,你記住了,身體虛弱的人不可盲目進補,你別看他們瘦成一把骨頭就拼命的喂好東西,容易適得其反,順其自然便可,三餐清粥小菜,最多弄點清寡肉沫湯喝喝,待身體好一些可以下地,帶他們去城裡找神醫看看,抓兩幅藥材固本。”
六爺爺捋著胡須,說著話,眉宇卻帶著擔憂。
病痛,對於農家來說,完全是雨夾雪外加狂風肆掠,多少人選擇放棄,自生自滅,活一天便賺了一天,尤其是楚家這種家世,將全部的進項用來供養讀書人,一旦生病,下場可想而知。
而且,兩人的病可不是小病,是拖一輩子的病!
果然,六爺爺的話剛說完,劉氏立刻就跳了出來,眉目籠罩著一層埋怨之氣:“就不能治好了麼?這麼拖著,半死不活,家裡哪有那麼多錢來買湯藥啊?”
兒子要念書考狀元,閨女到了年紀很快就要出門子,樣樣都要錢。
而家中主要收入不過那幾畝地,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這老二一家子完全將他們推向深海啊,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六伯,家裡情況你也知道,有些話說出來也不讓笑話,你如實告訴我…老二和六郎,是不是一輩子離不開湯藥了?”將家中進項付出來來去去算了一遍,楚老爺子問得忐忑。
六爺爺似乎猶豫了下,視線在一屋子裡神色各異的臉龐流連一番,沉著臉色點頭:“想活著,只能湯藥不離身。”
楚老爺子臉色一變,顫抖著手,低下頭開始大口抽煙,煙霧繚繞,遮去他臉上的表情。
劉氏張了張口,雙眼瞪大,卻說不出話來了。
再打再罵,到底是親生兒子和孫子,真正出事了,她心中惶恐無措,茫然不知怎麼辦才好。
周氏咬著牙,臉上帶了狠色,想要開口,卻被身邊的楚長江死死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