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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圍牆內的日子(十九)

魯迅公園又叫虹口公園,坐落在虹口區,地理位置選取得非常不錯,鬧中取靜的特點。尤其是那條路的名字,曉雯覺得聽上去就感到美妙——甜愛支路,甜愛支路甜愛之路),哈!妙哉。她想,是誰這麼有創意和浪漫之心啊,給一條路也取這麼美好的名字。

是的,公園就在四川北路和甜愛支路上。曉雯幾乎沒有來過上海的公園,她以為所有的公園都是免費的。魯迅公園當然也是免費的,可當曉雯跨進去後,直接找到魯迅先生紀念館,才發現這裡可是要收門票的。

於是,她那天真的本性又露了出來。售票的阿姨看看她詢問的樣子,還特地耐心地補充了一句,她對曉雯說,學生票半價。哦!學生票半價?曉雯突然萌生出一個調皮的念頭,倒不是缺那十幾塊錢,她這一刻就是想要這樣做,因為好玩兒,順便看看自己到底在外人眼裡有沒有老去幾歲了。

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她背過身將自己的表情略微調整了一下,轉過身愁眉苦臉地對售票阿姨說阿姨,我是從外地來的,我不知道這裡要門票的,我的學生證今天沒有帶出來,您看能通融一次麼?

售票阿姨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微笑著說好吧,那下次可不要忘記啦,這次就給你行個方便吧。說著收了學生票的半價的錢,遞給曉雯一張紀念館的票。

曉雯透過這個小小的試驗,忽然覺得自己看上去還是可以裝個學生的樣子嘛,心裡美滋滋地捏著那張學生半價票進去了。

當她站在魯迅先生的銅像前,心底不由自主地對眼前的先生肅然起敬,這是一種自然產生的敬仰。

再往館裡走,是一段室內的長廊,長廊還有拐彎處,兩段長廊的兩面牆上是先生生前的書籍展示。再往裡是一些先生的作品改編的老式電影片段播放,那些黑白影片深深地吸引了曉雯。屋內柔和暗淡的燈光,讓人的情緒很快進入那個特殊的時代,儘管人來人往,卻都自覺地不會發出一句雜音。

繼續往前走,曉雯眼角的餘光瞥見有幾位老者坐在一起敘話。其中一位青年在低聲訴說著什麼,另外一位翹著腿,手上夾著半根菸俯首聆聽;還有兩位神情淡然,卻微傾身體非常專心地在聽著他們的交談。曉雯在走過去的一瞬間,大氣都不敢出,她怕打擾到他們的談話……等她終於走過去他們身邊後,腦子裡忽然覺出有點異樣來,是哦,不對啊,哪裡不對呢?——這裡面怎麼可能允許抽菸?不對,為什麼感覺他們一直沒有動過呢……悄悄扭轉頭,偷偷觀察了一眼,是了!果然,後面的遊覽者伸頭貼近那幾位老者了。他們一邊觀察,還一邊發出感嘆聲。

曉雯恍然大悟,嘴角不由得扯出了笑意,笑自己太傻,也真的無知。那位夾著半根香菸的可不正是魯迅先生麼!手上的青經都清晰可見,那……那為什麼如此逼真?難道是蠟像!——早就耳聞過蠟像的逼真程度,卻從來沒有機會親身靠近感受一下,今天,算是真的見識嘍。再想想剛才自己的惶恐模樣,曉雯在心裡簡直要笑話自己一百遍了。

她本來看著牆上那蒼勁有力的先生的名句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心裡是對那一代的革命者精神無比敬佩的,現在卻又要忍不住回味剛才一幕的滑稽。

走出紀念館,曉雯又走向公園的主路,邊走邊觀察邊體會,有年逾古稀的老人,用超大的毛筆,沾著清水在石板路上揮毫潑墨;另有一群人圍觀著一處熱鬧的地方,曉雯出於好奇,自然探頭探腦地伸進去瞅個分明,哇!這樣的地方竟然還有耍猴子的,好多年沒有看過這麼和諧的氛圍啦!機靈可愛的小猴子,上下跳躍,在主人的引導下,配合一些動作,甚是可愛。

再繼續前行,有瀑布也有假山,橋堤連線著山水,曲徑幽靜,桂樹、松柏、垂柳等等,景色非常優美。曉雯在一處花圃裡,赫然認出了彼岸花的嫩苗,那是家鄉山上常見的植物,也有人叫她為曼珠沙華,家鄉的方言叫做龍爪花,她想,再等等吧,等到七八月間過來,那時定然能捕捉到她美麗的倩影。

再看旁邊便是園裡的湖水,湖面上有幾艘滑行的小船,那是遊客租來體驗水上划船的感受。曉雯瞅著他們,視線早已躍過,移向湖邊遊動的幾尾紅鯉魚了。

她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已是下午四點一刻了,不覺時間真是飛快如沙漏,今天是遊不完了,好在主要的地方去了,餘下的有機會再來一次或者幾次也無妨。

正想著應該出園回去了,右眼眼皮竟猛跳了兩下。曉雯小時候看她媽媽或者鄰居有時會在眼皮上貼個小紙片,便好奇地追問貼著紙片的原因,後來得知據說是因為她們的眼皮跳,但又不想讓不好的事情發生,就會在眼皮上貼一小塊白紙片,俗稱“白跳”。曉雯自然知道這是一種迷信的說法而已,但是人心就是這樣,當不安感靠近時,總是選擇寧願信其有,也不會信其無了。曉雯趁著無人注意,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紙,撕下一個小角,沾了點口水,悄悄貼在眼皮上。一旦貼上去了,她也就並不在乎路人的眼光了,更何況,在這個人頭攢動的公園裡,誰又會注意到她呢,只不過是自己太過注意自己罷了。

正在這時,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曉雯掏出來一看,竟然是歐陽沾打來的電話。太久沒有聯絡了,曉雯竟然有幾分小興奮,或是太久沒有與人交流了。接聽後,歐陽沾先是噓寒問暖象徵性地一段開場白,然後問曉雯最近一切可好,過得怎麼樣。

曉雯依舊在電話裡咯咯地笑著打趣他,然後說自己一切都挺好的,讓他放心。工作步入正軌,生活非常充實,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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