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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圍牆內的日子(十二)

並非是曉雯拒人於千里之外,更非曉雯看不起一個在雨天替她撐傘之人,她只是討厭一個帶著明確目的接近她的人。

實際上,曉雯這個階段是處在迷茫中的,無論是自己的工作或是情感,她都是一種完全迷失的狀態,沒有任何的期待之心。父母時不時在電話裡的暗示,她也曾想隨波逐流,讓自己和別人一樣,組成一個安定平淡的家。

她有時會設想:芸芸眾生,每個人不都是如此過下去的麼,我又有什麼不可以。自己也同樣是一個平凡人,能夠平安健康地活著就好,有些問題確實不必要苦苦掙扎了,也許,隨眾一次會讓生活簡單化,大家皆大歡喜也好吧。

國慶節前夕,她在電話裡答應了媽媽的懇求——回家看望他們二老,實則是同意了回去相親。她決心這樣是對生活做出了妥協。她記得在北京的時候,有一次看到一則名人老夫妻恩愛的佳話,當她念給雲遙聽的時候,希望與她一起分享這份感動,結果,雲遙直接哈哈大笑對她說曉雯啊,你真的太理想化啦!他們相守到老,這並不能說明他們恩愛啊,說不定一個心裡覺得娶誰不是娶呢!另一個心裡也覺得嫁誰不是嫁呢!

當時,曉雯手裡拿著水杯,一口水差點把她噎死,她不相信雲遙的心裡真的這麼想。於是,在第二天見到歐陽沾的時候,還為此事惱著對他說了,歐陽沾呵呵一笑,說你相信她嘴硬幹嘛,她以為她真的不相信愛情啦,她就是故意這樣掩飾的。

曉雯如今想起他們倆的話,倒覺得雲遙說的也並非毫無道理。都說婚姻需要經營,如果把這個結合當成一種經營的話,那麼用心即可,何必在乎物件是誰,物件本身如何,豈不是都可以經過再改造的?那還談什麼刻骨銘心、非你莫屬?豈非可笑至極。

國慶假期轉眼已至,曉雯這一次回家將自己的心態調整到平和又平淡的狀態,在她的概念裡,有一種上戰場前的預備犧牲的精神。放下一切的執拗,多好!當然,所謂的一切不過從來都是虛妄,又何來的一切,塵歸塵土歸土,最終不過都是回到最原始的歸零狀態而已。

回家的第二天,她媽媽說鄰居家的一個親戚想要見見曉雯,小夥子忠厚老實,聽說也在上海打工,說是打工,是人家小夥子謙虛,實際是自己搞小規模裝潢工程的,也算是個小老闆。曉雯聽她媽媽絮叨著,覺得這些並不重要,心想管他做什麼的呢,只要不是無業就好,見了再說吧。一面假裝句句聽進心裡了,不停點頭道嗯嗯,好!你看行就行。

曉雯媽見她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便不滿地叮囑說我說你呀,不要一個勁說我說行就行,你不要敷衍我,還當我看不出來啊。

曉雯忙喊冤枉,說媽呀,你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怎麼敢敷衍你呢!這不聽你的,你說我長大了翅膀硬了,自己有主意啦。現在,聽你的吧,你又覺得我是敷衍你,唉!做人難啊,做女人更難啊!

曉雯媽嗔怪地瞪她一眼說你少跟你老媽來這一套啊,我還沒有老眼昏花呢。再說了,讓你回來相親怎麼啦,老大不小了,人家兒子娶不著媳婦正常,總不能我生個女兒說嫁不出去吧。

曉雯不想再讓她媽媽繼續唸叨了,只好走過去環繞住她的肩膀說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回來了嘛,保證聽你的,把自己嫁出去好吧。

曉雯媽還想說我這不都是為了你好嘛,被曉雯打斷了,說好了,說說見面的地點吧。

曉雯媽說見面的地點我跟你隔壁阿姨說了,讓他就去鎮上那邊等你,最繁華的地方,也沒人注意你們,媽想的周到吧。

曉雯嗯嗯地說可以可以!一面心想,果然周到,真是親媽啊,最繁華的地方,怕熟人認不出我,怕人家不知道我回來相親麼,唉,算啦,說好放開一切嘛,無所謂嘍。

曉雯跟她爸爸打了招呼,就自顧自向鎮上走去。走到約定的地點後,手機響起來了,看到陌生號碼,她剛按了接聽鍵,喂了一聲,對方便結束通話了。

曉雯正在疑惑的當口,迎面走來一個小夥子,中等身材微微發福,濃眉大眼,滿臉的忠厚相貌,這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一定深刻,曉雯看到他臉上那顆黃豆大小的黑痣後,產生了這樣的感觸。

曉雯有個不好的心理缺點,比如她看到某人身上的可視性的缺陷或者醒目標誌,她會極力掩飾自己,她不想給對方造成誤解與困擾,可往往是越想掩飾,她的目光就越是不由自主地移向對方的那個醒目處,這通常讓曉雯感到無比的不安感。這種不安一半來自她的愧疚感,一半來自她心裡偷窺別人一樣的心虛感,所以,今天也是不能倖免,她越是不願意別人覺得她在看他的黑痣,卻又情不自禁地往那個標誌處躲閃地看著。

小夥子人老實,卻也有點小心思,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大大方方地對曉雯伸出手說你好,是曉雯姑娘吧?我叫秦光陽,陽光的光,陽光的陽。

曉雯不知是被他臉上的那個標誌給鎮住了,還是真的沒有聽明白他的自我介紹,愣住的表情瞅著他,這讓對方馬上換了臺詞。

哦,可能我阿姨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這也怪我粗心,沒有跟她說清楚。我就是來和你見面的人,很高興認識你,曉雯!他繼續伸著他的手等著曉雯。

曉雯這才緩過神來,忙不迭地伸出手,輕握了一下對方的手,說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我沒有反應過來。你是叫……叫陽光?

對方有一點尷尬地笑著說不是,是秦光陽。呵呵,不過沒關係,你叫我什麼都可以,反正都是這兩個字嘛。

曉雯臉紅了一下,深感自己的處境有些出乎自己的預料,眼前的人,她實在不想繼續聊下去。心裡一面想著,這出場的臺詞是要努力顯出他比較不俗嗎?我怎麼感覺這麼做作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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