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表情,如此語氣,步裔兮知道他心裡已然怒了,只是尚在剋制著。她亦不想隱瞞,平靜道:“他當時也在宴會中,是那官紳家的座上賓。他說從我剛入場獻舞時便開始留意我了。他說……想娶我為妻。”
姒天旋搭在几案上的手不自覺握緊:“你怎麼回答的?”
“我覺得他趁人之危,不懷好意,很生氣地拒絕了他。”步裔兮道,“他見我反應激烈,便收回了娶我的話,替我僱了馬車,付了車錢送我回家。他提出要護送我,我沒同意,但後來他還是坐了另一輛馬車一路上都跟在後面,一直跟到了我家。
“之後他說讓我收拾一下,等第二日便帶我和弟弟去丹鳳城,但我師叔祖當晚找了過去,連夜帶我和弟弟離開了,我只讓鄰居老伯幫忙轉達了他幾句。從那以後到今日之前,我都再也沒見過他。”
姒天旋那明察秋毫的目光來回在步裔兮臉上游移,似在琢磨她的話是否屬實。
對於佔算一事他對步裔兮已毫不質疑,但其他事情,他終究還做不到對她完全信任。或者說,他對任何人都沒有完完全全信任過。
步裔兮卻毫不心虛地迎著他的目光,靜靜地等他開口。
半晌,姒天旋的臉色依然陰鬱不悅,低沉的口吻不容違抗:“以後不準再和他見面,碰到了就當不認識。”
步裔兮黛眉微蹙:“他可以說是在我走投無路之時幫助了我,是對我有恩之人,我怎麼能碰到了也當不認識呢?若是他以後需要我幫忙的,我還得報答他呢。殿下不會讓我做一個知恩不報之人吧?”
“你想怎麼報答他?”姒天旋聞言直接站起身來,兩步邁到了她跟前,低頭睨著她那梨花般白嫩的面頰,隱隱有著怒意,“他來長雒,分明是衝著你來的,難道你要自己送上門?”
他的氣勢太迫人,步裔兮不自覺地退了兩步,眸光垂落在地面,心知他動了怒,不敢與他搶白,只微微地抿著櫻唇。
“怎麼不說話了?”姒天旋又逼近一步。
步裔兮不再往後退,立定身子,抬眼望他,臉上是絲絲繞繞的委屈與不滿,卻一語不發,只那麼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像極了一隻被人握在手中無助又可憐的小雛鳥,看得他的心忽而抽動了一下。
他不禁覺得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步裔兮及時換了一種他更能接受的說法:“我沒有想要刻意報答他,只是如果有機會,還是要還他這個人情的。”
姒天旋緊繃的神情有了鬆動,語氣也軟了幾分:“別給他單獨接近你的機會。”
“嗯。”步裔兮點頭應道。見他面上明顯不如之前那般陰沉,心下也放鬆不少。
姒天旋又看了看她交握在身前的雙手:“大夫開的藥都喝了嗎?”
步裔兮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他問的是調理體寒的藥,微笑道:“喝了一個療程了,明日程大夫會過來給我複診。”
姒天旋淡然地頷首,隨後便舉步往門外走。
這就要走了?步裔兮緊跟著他身後送他出去,心裡琢磨著,他這樣應該是不生氣了吧?是否也不再計較她今日與沐荀見面的事了?
“不必送了。”姒天旋側頭說了一句。
步裔兮當即住了腳步,呆愣地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之後,心裡有些失落,不讓她送是他心中還有不悅嗎?
姒天旋並不知她會這麼想,他不讓她送他到大門外,只因他踏出正廳的門檻時,感覺迎面吹來的風有些寒,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