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如此沒有名分的住在將軍府裡,心裡定是惶恐的,也知道她應該是對公主有怨,卻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直接對花弦身邊的婢女下手。
陳扇聞言,立即哭得更加的委屈悽苦,點頭道:“是,宋郎,我本是滿懷希望的進將軍府來,可是這段時日越加的明白。你娶的是一國公主啊,她怎麼能容你納妾?我……我又哪來的以後?”
宋炎心裡煩亂,“我說過了,再給我一段時日。”
“一段時日之後,又能怎麼樣呢?”陳扇抬頭定定的看著他,流淚道,“宋郎,我真的怕了,我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只能無名無分的住在這將軍府裡,忍受著別人暗地裡的譏諷。”
“沒多久了。”宋炎被她哭得心軟,嘆氣道,“你相信我,到那個時候,一定會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
陳扇聽聞此言,便知他已放下這事,便也軟了身子偎進他懷裡,柔柔弱弱的道:“宋郎,你別生我氣,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沒有名分沒關係,被人嘲諷也沒事,我只是怕有一天,你也不要我了。”
宋炎聞言,終是嘆了口氣沒再說話,也沒拒絕她依偎進懷裡的動作,只是雙手始終垂在身側,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幽暗的竹林深處,淡淡月光下一條悠長的小道雜草叢生,顯然此處已經荒蕪已久。
花弦一頭黑色的頭髮散亂到膝處,一身素白的交領廣袖襦裙,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拎著一個酒壺。在她身後,是一座新落的墳塋。
她就那樣赤著雙腳,直直的站在雜草叢生的小道中間,定定的看著前面的人,半響,輕聲開口道:
“將軍,你也認為,不過一個婢女而已,真的一文不值嗎?”
宋炎看著她,心裡忽然就那樣的疼痛起來,從來沒有過的愧疚和憐惜讓他組織許久的語言一字也說不出來。
花弦又道:“可是於本宮而言,她是在屬於將軍你的府邸中,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人。”
“公主……”宋炎心裡一痛,下意識往前走一步,想說什麼,卻見花弦忽然退後一步,眼裡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帶著幾分哀求道:
“別說,將軍,你什麼也別說,只當你是無意中走到這裡而已,別說你是為了誰而來。”
宋炎心裡一窒,看著她踩在冰涼石板上白玉一般的雙足,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有些衝動的上前,把人打橫抱在懷裡,低聲道:
“好,我不說,外面天寒,我帶你回去。”
很多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便也沒有了顧忌。
陳扇似乎找了一種新的方式來彰顯自己的地位,雖多少顧忌了些不至於弄出性命,但是公主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都受了波及。
而在宋炎一次次歉疚的眼神中,花弦就這樣一次次的忍了下來。
然而這樣直接間接向公主示威的方式,在花弦一次次無聲回應中,陳扇終於也覺得膩了。特別是在看著宋炎對花弦的態度越來越溫柔之後,終於越來越不耐煩。
以不惜傷害自己的方式,佈置了一場簡單卻有效的嫁禍。甚至連動機都想好了,畢竟女人都是善妒的,就像她記恨公主那般,花弦若是恨她奪了宋炎寵愛且多次對自己身邊人出手,從而想要要她一命是再正常不過。
這一次她對自己出手太狠,一副毒藥吃下去,最妙手回春的大夫也勞累了一夜才挽救回來。面對躺在床榻上虛弱蒼白的陳扇,就算心早已有了動搖,宋炎也不由得滿眼憐惜。
陳扇醒來之後,神情頗有些激動的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向宋炎肯定是花弦下的毒手,宋炎面色未變,只是先安撫她好生修養,而後柔聲問為何如此肯定?
陳扇讓人拿出一塊清透的玉佩,玉佩雕工精緻,通體碧綠,如煙似霧纏繞一般,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陳扇遞給宋炎說這是公主之物,有人在她的院子裡拾得。
她有理有據的解釋道:這般貴重之物,若非是公主來過她的院子,便是她院子裡的人和公主有過接觸,而很巧的,這個時候她中了毒物,差一點命喪黃泉。
宋炎接過玉佩,卻沒有如陳扇所想那般立即勃然大怒去找公主對峙,只是面色複雜的看著她,問道:“如何會這般肯定是公主所有?”
陳扇抿了抿唇,委屈的解釋道:“妾身曾見公主佩戴過,且還曾聽公主說過,這是公主過世的母后留下的玉佩,愛惜非常,從來不願離身的。”
宋炎聞言輕輕撫摸著手心裡的玉佩,眼裡竟漸漸帶上些許溫柔之意,半響,低聲喃喃:“竟然是這樣重要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