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期間,凡是季家的人,自然都是以素餐為主。季匯忙了一天,傭人來請用飯時,忽然想起了之前某位以餅充飢的大師。
“晚飯撤了吧!”季匯揮退傭人,又對保鏢三號道:“去外面買些素餐食材來,錢不走季家總賬。”
“好嘞。”保鏢三號挺胸保證,“先生放心,一點食材而已,我自己掏錢就行。”
“如此甚好。”季匯道,“因緣大師在此期間便都如此決定罷。”說著擺了擺手,示意本來想獻殷勤結果莫名損失一筆,滿臉呆滯的保鏢三號可以出去了。
結束一天的誦經,因緣讓人添補上香火蠟燭,便吩咐休息先用晚膳。
他走出靈堂,來到傍邊的休息室,拿起揹包準備掏個餅,忽然抬起頭,看著不知何時靠在門上的季匯季當家。
“季施主這是有事要吩咐?”
“吩咐不敢當。”季匯道,“大師這是準備用晚飯了嗎?”
“是啊!”因緣很大方,拿起一個餅遞給他道,“季施主可否也要來點?”
“謝謝!”季匯接過餅咬了一口,邊說道,“大師先不忙用餐,我還有點事需要拜託一下。”
因緣一臉茫然,雖然不知道什麼樣的事不能用餐,但還是抱著自己的揹包跟在季匯身後。
季匯手裡拿著一個餅,在來往傭人不敢置信的看著餅的目光中,和因緣搭話的間隙偶爾還咬上一口,可以說是非常接地氣了。
回到家主居處,因緣看著桌上尚且冒著熱氣的齋飯,等了等不見季匯有其他吩咐,方才開口疑惑道:“這就是季施主要拜託貧僧之事?”
“然也。”季匯在桌前坐下,自顧自開始為兩人盛飯,“季某初次下廚,不敢獻醜於人前,只得勞煩因緣大師前來試嘗,這難道不是相助?”
因緣想了想,很是為難的道:“話雖如此,不過貧僧已經說過……”
“大師放心便是,這飯菜廚師皆出自季某個人之手,不違大師初衷。”季匯道,“再說,此餐飯緣於友情,季某既然起了意、費了精力、花了時間,大師若還推辭,豈不浪費?”
因緣為難不過一瞬便妥協了,最主要的是,他捨不得浪費。
吃了一口菜,他頗為震驚的抬頭,“這真的是季施主第一次做的飯炒的菜?”
“如何?”季匯笑問,“照著菜譜分毫不差,想來應該不太難吃吧?”
“不難吃。”因緣很是耿直,“很好吃。”
“那就好。”季匯道,“你帶的餅雖然味道很好,不過接下來還有好幾天要忙,一直吃怕是體力供應不上。”
用完飯菜,因緣頗有些滿足的揉了揉肚子,想了想還是認真道:“有勞季施主費心,不過貧僧覺得一直吃餅就挺好的,有吃的就很好何必再多要求。而且你那麼忙。”
“並不麻煩,不過你要是過意不去……”季匯想了想道,“就當是謝你之前帶我戰場的,要是還覺得不夠,不如幫我做做日常啥的?畢竟你也說了,我每天還是挺忙的。”
因緣一聽,想了想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你來我往,等價交換,非常公平,很乾脆的同意了。
季家的院子很安靜,雖然處於鬧市,院子卻是極大。假山涼亭、竹叢花圃,抬頭能見星光月明,耳裡能聽見蟈蟈的叫聲,池塘邊的蛙鳴聲。完美的隔開了都市裡的霓虹閃爍、徹夜燈火。
涼亭裡放了一把木質搖椅,此時搖椅輕輕搖晃著,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孟婆一坐在上面,一身黑衣幾乎融進夜色裡。
涼亭不遠處的竹樓上,元岸靠坐在竹窗前,目光落在窗外。
“季家能有如今的光景,三太爺爺功不可沒。”季匯倚靠在圈椅扶手上,閒閒說道,“然三太爺爺最讓津津樂道的,是他一生未娶,身邊連個曖昧的姑娘都沒有。”
然而這樣一個自律到恨不能直接青燈古佛的人,年少時也曾在家族的廕庇下穿梭在燈紅酒綠的浮躁裡,也曾輾轉在溫柔鄉里,一時忘記了曾立下的壯志豪言。
季匯道:“族裡都在傳,三太爺爺單方面喜歡著一個姑娘,他也未曾否認過。”
對於這段感情,季三爺未曾大肆宣揚,也未曾遮遮掩掩,他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守護這一份獨屬於他一個人的愛情。
“三太爺爺一生未曾想過叨擾,直到前幾日,他說自己壽限已到,臨終前最後的願望唯有再見一面,而我也拒絕不了。”季匯道,“元岸,希望沒有打擾!”
“小姨婆的這一生太過漫長。”元岸依舊看著窗外,語聲不起絲毫波瀾,“所以每一個在她的生命裡抱著善意出現的人或物,都應該被感謝!”
僅僅只是感謝。
翌日,季家三老太爺仙逝的訊息已經傳遍,與季家親近些的人家都開始來人。因為需要先做法事,未到正式白事那一日,便只是派了家族裡的一些較有代表性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