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煥柏豎耳傾聽道牧詳解,雙手揹負在後。長袖下,右手緊攥毛筆,左手緊握成拳。不知是不是在緊張,兩手都在輕微顫抖。
“螞蛔蠱……曾有耳聞,不曾親見……”李煥柏的喉嚨,好似有什麼東西,聲音嘶啞不清,且還帶點顫音,“該如何治療?”
道牧沒有抬頭,依是低頭觀察二人。正尋思一個方法,讓螞蛔蠱進入休眠期,這樣李煥成夫妻好受一些。
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道牧直言道,“或是尋得下蠱之人,心甘情願讓其損耗壽元和修為,以祛除螞蛔蠱。或是斷螞蛔蠱的養分,在蠱主沒有發現的情況下,驅其侵入他體……”
“沒了?”李煥柏見道牧欲言又止,還以為道牧會繼續說下去,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侄兒學識尚淺,所知只有這兩種辦法。”道牧這才抬起頭,他絞盡腦汁也沒找出更好的辦法。兩種辦法,都是積極艱難,可謂是不可能的辦法。“殺了蠱主,所有被下蠱的人,都得跟著陪葬。所以,祛除螞蛔蠱的本質,就是讓蠱主心甘情願。若非心甘情願,無解!”
“心甘情願……”李煥柏啞然,想起專研過的蠱書。蠱書中描繪極其邪惡的蠱時,多是要蠱主心甘情願祛除才行。
李煥柏難免會認為,馭獸齋分明是要置人於死地,而非威脅以談判。“降服災兕之後,自然需要大量生命。馭獸齋眼中謫仙封地,就是砧板上的肉。遲早剁了,煮來吃,骨頭都不帶吐。”
“蠱亦是生命,可被災厄攝取。若謫仙封地的億萬子民,每個人都如叔嬸這麼嚴重……”道牧臉色煞白,想來就後怕。
當初死亡沙漠中,如果自己出甚差錯。人禍之下的災害爆發,不比饕食國的災害弱,只會規模更大,更可怖。
“這些死鬼,不老實呀!”李煥柏頭微低,在想其他。刀眸幽光閃爍,手心滿是冷汗,抓得毛筆呱呱怪響。
嚓!
決刀插入堅冷地板,渾如插入沙堆一般。
道牧心念才動,手印打在決刀上。決刀以肉眼不可見的幅度震顫,如蜜蜂般低吟,一股秘力瞬息盪漾開來。
“小牧,你作甚?”李煥柏有感,猛地抬頭。眼眸森幽泛白,好比死人瞪眼,不似活人圓睜。
道牧差點著了李煥柏的道,所幸道術斷續的瞬間,給道牧連續上,他也不怪李煥柏,而是凝聲沉重道,“小叔,我需要你幫我隔絕外界聯絡,我儘快將二叔二嬸體內的螞蛔蠱引到我體內。”
“然後,眼睜睜看著你死?”李煥柏眼睛半眯,也無法擋住森幽的目光,反而更甚。
道牧身體一陣痛顫,如億萬螞蟻啃食身體。一粒粒金沙自道牧的骨頭分泌而出,在道牧手上游動如蛇,“我體內有一抹莎皇災氣,螞蛔蠱應該傷不得我。”
“我不想聽‘應該’二字……”話沒說完,李煥柏眼睛猛然瞪大,眼眸徹底灰白,與死人眼無二樣,毫無生氣。“這股氣,難道是她?!”
“小叔,你認得莎皇?”道牧疑惑,目光不離李煥柏,那雙灰白的死人眼。
道牧心緒百轉,尋思李煥柏參悟甚道術,死陰氣竟如此厚重,不亞於他習練屍經。他這個小叔,怕不是誤入那個邪魔外道。
想到這,道牧的右手在衣袖下,習慣性握緊放鬆,握緊放鬆,握緊放鬆。如此不斷迴圈,只要李煥柏突然發難,他可立馬拔刀反制。
“間接打過交道……”李煥柏指著決刀,堅決道,“小牧,你把它收起來。人已看到,你也該走了。”大袖一揮,秘力消失,決刀停顫。
李煥柏這一行徑,讓道牧更加懷疑。
“小叔,二叔可是你親哥,二嬸待你不薄!”道牧手一招,決刀飛入手中,無懼李煥柏的威壓,“你,是我小叔嗎?”決刀微微出鞘,幽光亮勝寒,莎皇災氣如一個個頑皮的兔子,在刀上蹦跳歡舞。
“你不會,真以為自己翅膀硬了?”李煥柏小跨一步,好似大嶽壓頂,將道牧推後十幾步,以決刀插地,才止步不退。“若想歷練,試手道術,我可派人將你送往劍機境地。謫仙封地的事情你不要管,有多遠走多遠。”
“你在害怕什麼?”道牧眯眼冷笑,他可不認為李煥柏這麼好心,“這麼急著殺人滅口?”
空氣突然安靜,氣氛降到冰點,劍拔弩張的硝煙,瀰漫開來。
正當時,李煥成夫妻劇烈抽搐,幅度甚大。就如離開了水的魚,拼命掙扎,想要跳回水裡,蒸床“吱吱咔咔”叫個不停。
道牧大聲失色,拔起決刀,直衝而上,大喝一聲“阿萌!”一人一獸,欲奪李煥成夫婦二人逃跑。
“你這小犢子,太放肆!”李煥柏兩眼生光,絢爛奪目。
道牧頓覺頭暈目眩,身體深陷泥潭,眼睛被蒙上一層紗,視線模模糊糊。隱約看到一張煞白的死人臉,揮著一根毛筆,聽見阿萌委屈怪叫。
道牧立馬感到有一雙手,將自己拽住,猛地一拉。連沒反應過來,道牧身體快速下墜,眼前一片漆黑。
道牧阿萌消失之後,李煥柏手持毛筆,虛空畫符。一道道符咒,壓在李煥成夫妻二人身上,抽搐幅度逐一減小,最終恢復如常。
毛筆搖身一變,成了一襲白衣的仙子,精緻的面容上,一雙眼睛更是純白,閃爍異光,“官人,你這侄子,不簡單。不知,他這牧劍山,是不是那個牧劍山。”
“我侄子的福緣,深厚得駭人。如今積累的功德,不該是他這年紀和修為能有。”李煥柏正蹲著給蒸床加水加藥,頭也不抬道,“你幫我查查,實際多少。”
“可,因你胡鬧,奴家只能查活人一年事蹟。”白衣女子仙容微皺,對李煥柏甚是不滿,臉上可見她不願意理會李煥柏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