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看著他,“你覺得能查出來?”
“我看有門。”吳邪猜測得越來越大膽,走出文件室,用電腦登入了國內施工資質的查詢網站。
任何一家合法正規的工程單位,在這裡都能查出身世背景。吳邪敲下珊瑚的名字,隨後卻愣住了,確實有跡可循,卻是一家國外注資的公司。
胖子看清了電腦上的資訊,吃驚道:“美國佬來我們地盤興風作浪?”
吳邪倒吸一口涼氣,這家珊瑚是西洋血統。美國與國內公司結構不同,唯一看出有用的一條是,他們家董事是個叫裘德考的人。
據他所知,外國的承包單位很難進入國內市場。一方面是專業準入門檻的緣故,另一方面,風土人情迥異,沒人會想要這樣的合作。那麼反向推導,恰恰說明瞭珊瑚的實力不可小覷,甚至深不可測。
吳邪只是個設計院的加班狗,這些真實的障礙一下把他擋在關口。
“不對啊,”胖子突然道:“既然是美國佬,又怎麼會做了那麼大一個風水局?他孃的難道是個華人?”
吳邪想起黑眼鏡一開始說過,他和張起靈是受官家所託,不禁暗駭,難道真的牽扯了太多?那個悶油瓶子現在是不是也查出了什麼?黑眼鏡很久沒有在他眼前出現了,吳邪也同樣沒法聯系。
他回到家,地上兩株艾葉的個子似乎拔高了一些。那人不見了,但留下的植株長勢依舊。吳邪正準備澆水,俯身發現土裡是濕的。
今天有人來澆過水。吳邪心裡一顫,站起身掃視了一遍屋裡,顯然是沒有人的。
他急急忙忙顧不上澆水,在家裡繞了一圈,沒看出其他異樣來。對方應該回來過一趟,自己卻錯失良機沒能逮到人。大概是因為艾葉驅邪,可以讓人免受鬼祟打擾,所以張起靈還記得照顧一下那兩株東西。
吳邪望著綠色的草葉,想到自己本還有一枚玉墜,也有相似的功效,但是被自己打碎之後收在了抽屜裡。那玉上封禁的符咒已是無效,不知玉氣是否也會散去。
他心思飄忽,隨手拉開抽屜。裡面卻不是半截斷玉,而是一枚雕琢完工的小墜,尺寸大約是原來的一半大小。
吳邪臉色霎變。
雖然料子只有一半,尺寸縮小,但雕琢的圖案和原來一樣。他對紋樣記得一清二楚,一面驅邪符,驅邪避鬼祟,另一面封禁符,封禁陰陽眼。
當年也正是一枚雙符玉墜,隔開了陰陽兩道,自己便歲歲平安。彷彿時間倒轉,那一幕再次上演,他親手製符,護送他離開鬼祟的世界。
吳邪意識到,張起靈確實進過屋,但可能不打算再回來了。
這是種直覺,玉符就宛如一個訊號,無聲地提醒著陳年舊事。少年時期發生意外尚且懵懂,現在自己正清醒地直面,只覺得猝不及防。這難道意味著不告而別?連一個交待也沒有?這反而叫人起疑,明明之前那些事都有驚無險,為什麼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吳邪拿起玉墜,沒有戴到身上,只是掛在房門。
張起靈留下的東西極少,吳邪在旮旯裡找到了一片紙人,多半是不留神飄進去的,畫符的顏色十分淺。他重新摹了一遍,畫出個新的,以法訣催動,紙人緩緩站了起來。
吳邪為它開啟屋門,那東西也就悠哉地飛出去。他緊隨其後,一時記不起那個符代表著什麼,不清楚要跟隨到何方。但那畢竟算是個指標,總好過一陣亂風。
紙人貼在他身邊指路,吳邪漸漸乏力,心說這玩意兒有沒有範圍?會不會跑到深山野林裡面去?要是一張飛機票的距離,三天三夜累吐血都趕不到。
所幸紙人並沒有引到郊區,身子一歪,指向下一個方向。吳邪發現,這是又走到那學校了。
他按下疑惑,開始仔細觀察路線。紙人進入校區後,速度放慢,吳邪又耐心地跟了半小時,察覺出一件事,紙人在繞圈。它來到這裡就似乎只是為了遛彎,這條環狀的路線開始走第三遍。
小路一側的地面上安裝了一排夜燈,這些光源一半隱沒在灌木草叢中,夜晚裡好像無數的水中月。吳邪看著腳下,忽然想起那個學生說過,如果兩個人相陪著數出了這條路上有多少盞燈,那麼就能走到一起。
他臉上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原來就是這樣的一條路。學校裡的孩子總喜歡硬湊出一些情人路之類的說法,這種東西在全國各地都泛濫成災了。
不過,那個紙人竟然還沒停下來。吳邪心想,莫非是個偽劣産品?學生食堂的地點就在附近,為什麼反倒在這裡繞圈?
他看向一旁,這個角度恰好能透過樹木枝椏,望見二樓的那個房間。頓時心中一動,那好像恰巧是中心點。紙人的這個圈,就是以那裡為圓心。
吳邪低頭注視著紙人,這一瞥眼,看到路邊好像灑上了什麼。之前只看到夜燈的光,沒有注意小路邊緣。他蹲下身,用手指粘了一些,質感十分細碎,想想又聞了一下,淡淡的暗香。
確鑿無疑,是香灰。
誰會把這東西灑了一圈?吳邪模模糊糊地想起,之前在張起靈的所有物裡看見過一包東西,正是眼下此物的顏色。
灑落香灰,是為辟邪之用。這些香灰互相間隔,排成一段段,長度相等,如此說來,那人竟然設了個陣在這裡。香灰落得十分均勻,一看便知是仔細鋪設的,想必張起靈還在這條路上花了好一番工夫,一步一步地度量,才落得此陣。
不知道這個香灰陣需不需要做些鞏固,吳邪心道要是明天就下雨怎麼辦?那悶油瓶還要回來嗎?他對這條路忽然滿心敬意,連那莫名其妙原地繞圈的紙人看著也順眼起來。
這個陣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吳邪估測出兩個夜燈之間的距離,邊走邊數起了燈的數量。走完一圈,計算數字,大約可以得出這個陣的大小。
他專心研究這個地方,主動沿路前行,沒有意識到紙人早已停了下來。這片薄紙原先只是受大量香灰吸引,卻彷彿突然聽到了什麼詔令,飛向旁邊的一棵樹,被一個人收了起來,隨即在樹影裡隱去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