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塞勒姆秘術》在那上面攤開,除此之外,還有幾只粗蠟燭、裝滿了不知名液體的高腳杯、一小碟鹽粒、幾縷用紅線捆綁住的棕色頭發、燃燒著的鼠尾草迷煙……“你這是要咒死誰?”
看到愛瑪之後,斯內普便鬆了口氣,緊繃的麵皮一下子舒展開來,接著他便注意到了淩亂的桌面以及一個五芒星法陣,“當然是烏姆裡奇,”她大大方方地承認道。
斯內普略微抬了抬嘴角,一屁股坐到愛瑪的身邊,胡擼著她披在身後的、像黑色海藻一樣的頭發,戲謔地說道,“這個方式貌似有些古樸了,”愛瑪立即親密地將腦袋靠到他的肩膀上,又將臉蛋迅速埋進他的後頸,像倉鼠一樣深深地嗅著他的氣味。
斯內普敏感地向後仰去,在聽到愛瑪說,“柑橘……你偷偷用我的沐浴乳,”之後,他的耳朵不爭氣地紅透了。惱羞成怒的斯內普教授強硬地捂住了愛瑪即將喋喋不休的嘴巴,看到她譴責的眼神後,又威脅地說了一句,“不許再提了,愛瑪,”這才松開了粗魯的大手。
“我剛才看了你的教案……六年級的學生們已經學到迷情劑了,”愛瑪兩手叉著腰,氣勢洶洶地詢問道,“你聞見了什麼,”斯內普深吸了一口氣,他懊惱地揉搓了一下額頭,最終用黑漆漆的眼睛直視著愛瑪,坦誠地說道,“你即便不問也是知道的……愛瑪在心裡偷偷地說道,‘但是我就喜歡聽你說出來,’她洋洋得意地看著斯內普,強硬的神情絲毫不顯出退讓的情緒)風鈴草、柑橘、酸味爆爆糖,滿意了嗎?愛瑪,”愛瑪在他的凝視下紅了臉,畏縮地用手指拉住他的其中一根,討好般地搖了搖,“好啦,好啦,不鬧了……我們來說正事吧,”斯內普眯了眯眼睛,好哇,他就知道,愛瑪一定是帶著一肚子的鬼點子回到的霍格沃茨。不知為何,他隱隱地有一些失望的情愫。
“說吧,愛瑪,假設我能為你提供幫助的話,”他雙手抱胸,陰陽怪氣地說道,“我有幾個計劃,如果……”在她聲情並茂的敘述中,斯內普的臉色始終陰晴不定。他的神情越來越嚴肅,握住她的那隻手也越來越緊,“怎樣?”這個惱人的家夥瞪著兩只無辜的藍眼睛詢問道,“漏洞百出的計劃!我的作用就是傻乎乎地拿著一張地圖等你出現……這太危險了,愛瑪,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愛瑪迅速用一根食指堵住了斯內普的嘴巴,“在無數個關鍵節點,接受靈感的指引方能扭轉局面,”她的笑容彷彿有鎮定人心的力量,斯內普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一些,“我不管這些虛無縹緲的預言,愛瑪,我只在乎你會不會遇到危險,”他拉下了那根惱人的食指,並用大手將她的整個手掌牢牢包裹在自己的手心。
現在,她的兩隻手都被眼前之人禁錮住了,“但是,適當的冒險是值得的……尤其在萊姆斯·盧平的任務失敗之後,”斯內普的神情終於有了一些松動,“我向你保證,西弗勒斯,一旦遇到不可逆轉的情況,我會第一時間保證自己的安全。”他並沒有過多言語,而是徑直拉過她的手臂,將其緊緊地鎖在懷中。
在她看不見的背後,斯內普黑色的眼睛中滿含憂傷。愛瑪能感受到他強有力的心髒正在穩健地跳動著,她明白,西弗勒斯這是向她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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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戎。
來去屋的法力遭遇了神秘的莫爾旺森林的攔阻,因而愛瑪堪堪降落在勃艮第運河的南部。黑夜籠罩了這片土地,當她徹底遠離了萬家燈火之時,地表隆隆的聲響從山谷的方向準確傳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瞬間化身為鷹隼騰空而起,越過了高大的白樺樹冠,用極佳的夜視能力捕捉到了幾百公裡外的動作。
像小山包一樣的巨人們明顯地分做了兩個陣營,彼此間展開了激烈的搏鬥。他們的動作遲緩,但殺傷力極強,用削尖了的古樹做戟,用平滑的岩石板為盾,不時便有猙獰的頭顱從巨人的身軀滾落,或是激起了索恩河瀑布般的水花,或是在平整的地面上砸出深坑……
這場種族內部的廝殺持續了數小時之久,一小支殘餘的巨人神情惶恐地逃向了深山,而作為勝利者的一方瞬間高呼起新首領的大名,“高高馬!古戈——高高馬!古戈——”
被稱作為約頓的巨人體態比其他人更加魁梧,他神情高傲地從老古戈的屍體上撿起了一頂血跡斑斑的頭盔,鄭重地戴到了自己碩大的腦袋上,而盛大的狂歡即將不分晝夜地繼續。
巨人們用那支古蔔萊火炬點燃了五處篝火,這些僅用粗製濫造的獸皮、樹葉穿針引線成“衣物”遮擋身軀的遠古種族再一次跳起了土著舞蹈,而藉助著篝火通明的照射,眼尖的愛瑪發現在一處巖洞中探出了兩只腦袋——馬克西姆夫人平整的短發變得像雜亂的稻草一般,海格的毛發也已經遮住了他那黑又亮的雙眼。
他們注視著底下發生的一切,眼中竟然有一些絕望的情緒。當愛瑪看到了海格默默拭淚的舉動,她的內心突然感到十分柔軟,於是立即結束了盤旋的行為,趁著行動遲緩的巨人們不注意,迅速俯沖深入了巖洞。
“別動!”奧利姆的魔杖直指愛瑪的咽喉,海格的那把粉紅色的雨傘也抵上了她的後腰,“喔,喔,我以為我會受到英雄般的禮遇呢,”愛瑪特意放慢了動作,將頭頂的兜帽緩緩摘下,“愛瑪·格林?你從一隻鷹隼直接大變活人?這也太神奇了……”
海格樂呵呵地彎下腰來觀察她,還特地戳了戳她的臉蛋來驗證這是否是其他食死徒偽裝的,“speciais reveio原形立現)!”馬克西姆夫人做出了正確的示範,當愛瑪依舊是笑眯眯地瞧著她的時候,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親愛的,你是鄧布利多派來協助我們的嗎?”她操著蹩腳的英文詢問道,“沒錯,他現在應該也知道這件事了……”
正當愛瑪打算把計劃全盤托出之時,她感到自己的右腿突然被什麼抱住了。她立即噤聲,猛然低頭一看,發現那是一隻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巨人,正眨著兩只圓滾滾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抬頭望著她,他的顱頂上還有一些新長出的、金黃色的頭發,像蒲公英的絨毛一樣支稜在腦袋上。
愛瑪輕輕地揮了揮魔杖,杖尖射出的光芒照耀到洞xue深處,她這才看清裡面還藏著幾只外皮上傷痕累累、衣物上血跡斑斑的女巨人,有的還懷抱著孩子。她們都畏懼愛瑪手中不知名的光源,紛紛抬起了手掌遮掩住臉龐,只露出兩只惶恐的眼珠。
“這個小家夥叫約頓,還不滿一個月呢……他以為你是深山精靈,特地來救贖他與他母親的生命,”海格摸了摸約頓的腦袋,那個小巨人揚起了天真無邪的笑容,“海格,你懂的巨人的語言,對嗎?”愛瑪目光灼灼地看向海格,他囁嚅著點了點頭,說道,“我只會一點,”愛瑪贊許地揚了揚下巴,“這就夠了,海格……明日我要製造出一場騷亂,到時候,你帶領著這些巨人向西部山脈逃竄,如果幸運的話,這些女巨人便會遇見自己的丈夫,那麼孩子們也會遇見自己的父親,”她試探著摸了摸小巨人約頓的頭頂,他又樂得“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嘴裡嘟囔著愛瑪聽不懂的話。
“不,愛瑪,這太危險了,我和奧利姆打算明天再去高高馬那裡碰碰運氣,說不定……”海格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緊張。
他並不想辦砸事,但如果賠上了朋友的性命,他的心裡將會比辦砸鄧布利多交代的活計難受一萬倍,“可是海格,你已經向老古戈獻出了誠意,又如何能討得新古戈的歡心?”愛瑪循循善誘地指點著他,馬克西姆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一定是看到了古蔔萊仙火……”海格羞愧地低下了頭,他在自責為什麼自己就沒想到這一層呢?如果他貿然行動的話,說不定還會賠上奧利姆的性命。
“我剛才看到了麥克尼爾,只能說,他的鐮刀太過顯眼了……他和阿米庫斯·卡羅、克拉布、吉本蝸居在東南角的巖洞裡,我敢說,這四個沒腦子的人一定會效仿你們前幾日的舉動,向高高馬獻上禮物……不要怕,海格,我帶來了哈利的隱形衣。到時候我在高處唸咒,沒有人會發現我的,”愛瑪堅定的目光讓兩個巫師動蕩不安的心髒一下子都踏實了。
馬克西姆夫人詢問道,“當騷亂發生的時候,海格和我就立刻帶著婦孺向西部山脈逃竄,對嗎?”愛瑪立即點了點頭,“對,沒錯,但現在,我們應該熄滅火種了……篝火表演已經結束了,難道不是嗎?”
再也沒有巨人的歡呼聲從山谷傳來回響了,他們踩滅了篝火,將宴會剩餘的生肉、野果紛紛儲存到老古戈挖掘的地窖中,接著便隨意倚靠一塊光滑的山石,沉沉地睡去了。
巨人們的呼嚕聲像隆隆的雷鳴,驚起了在枝頭築巢的鳥類以及巖洞中倒掛在鐘乳石上的蝙蝠群,但對於遼遠空曠的山谷而言,這只不過是短暫且微不可計的喧囂……巖洞中的三人保持著高度警惕,彼此間再也沒有交談,默默地分享著一塊堅硬的巖皮餅來消磨時光。
小約頓安詳的睡在愛瑪的腳邊,上下兩排牙齒時不時地撞在一起,鼻孔裡傳來粗粗的喘氣聲。洞xue中唯一醒著的三人遙望著東方的樹梢,沉默地等待黎明再度升起。
麥克尼爾跛著腳,一瘸一拐地向剛剛蘇醒過來的高高馬走去,身後的吉本替他舉著一把長長的鐮刀,而他手裡則捧著一隻黑檀木寶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