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會意,他出班:“今日需先議遼東馬政……”
“臣有事要奏。”居然有人站了出來。
不過,似乎這滿朝君臣,都有點錯愕。
率先站出來的……居然是……歐陽志……
歐陽志歷來老成持重,可同時,作為翰林侍學,伴駕在帝側,雖是西山書院出身,可滿朝君臣,對他都頗為讚許。
人們認為,他是百官的典範,甚至有人暗中認為,他乃是弘治朝新的君子。
問題的關鍵還不在此。
而是今日大家預料的事,勢必滿朝的清流將要率先彈劾,你歐陽志是西山書院的人,你來湊個啥熱鬧?
弘治皇帝也是一愣:“卿家所言何事?”
一見到歐陽志有事要奏,弘治皇帝的語氣,都溫柔了一些。
歐陽志行禮,沉默了片刻:“太子殿下親民愛民,待天下百姓猶如赤子,百姓對太子殿下,無不感恩戴德。臣聽聞,竟有大臣,暗中腹誹太子,說出太子的種種不堪,臣……對此,不以為然,今日上奏,便是要以正視聽,免得再有宵小之輩,攻訐中傷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
親民愛民,待百姓如赤子,這不就是堯舜才做到的嗎?
這歐陽志,看你濃眉大眼,平時老實忠厚,果然西山書院的人,沒一個好東西啊,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
楊廷和在人群之中,心下冷笑,看來這是太子殿下和方繼藩先發制人,免得被人攻訐。
可靠這個……能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嗎?
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臣附議!”江臣和劉文善出班。
“臣附議。”王守仁出班。
在朝的四個門生,俱都站了出來,表明了立場。
西山書院,即為方繼藩的徒子徒孫,也是太子黨,這幾乎是毋庸置疑的。
弘治皇帝凝視著這四個人,心裡,對他們倒是頗為佩服起來,到了這個時候,太子已處在風口浪尖上,這四個傢伙,竟還敢站出來,他們是清流官啊,無視士林洶洶議論,無視清流們的口舌,這一站出來,一個不好,名聲便可能臭不可聞,讀書人,是最看重名聲的,有的人,將其看的比自己的命還緊要。
弘治皇帝撫案,頷首點頭。
可這一下子,不啻是捅了馬蜂窩。
太子殿下如何,可以不論,可是如此吹捧太子,這叫什麼,叫肉麻,是沒有操守,大明可沒有吹捧天子的傳統,會被人罵的,誰喜歡馬屁精啊。
“陛下,臣有一言……”楊廷和臉色凜然,他徐徐站出來:“太子殿下乃是儲君,未經世事,何來的親民愛民?臣乃太子師,自不敢腹誹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聰敏,臣當初教授太子讀書時,也曾有所感慨。只是朝中,卻又一些奸佞小人,圍在太子殿下身邊,極盡吹捧為能事,陛下……為儲君者,理當親君子,而遠小人;忠言逆耳、良藥苦口,古之皆然,為何到了今世,卻還有人看不清呢?殿下乃是可造之材,非尋常人可比,可倘若繼續放任身邊的小人阿諛奉承,今日將他比作堯舜,明日說他乃是聖王,陛下……奸臣賊子,環伺太子側,這些狼子野心之輩,矯誣傲狠,越禮不經,肆行罔極,縻有修底,太子殿下年幼,日益受他們感染,臣只恐太子殿下日益暴虐,不思學習聖人經典,荒唐無為,他日若是克繼大統,更是奸賊當道,屆時這些社鼠城狐之輩,欺君罔上,濫用威權,誣殺忠良,十惡不赦,我大明社稷危矣。”
說著,他淚流滿面,拜倒,哽咽道:“臣不才,忝為詹事府詹事,以禮義以教太子,奈何太子為奸人所惑,臣惶恐,今日寧粉身碎骨,亦要揭發奸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