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某一天,一個老姐妹跑來跟她說,讓她別再這樣了,逼得自家兒媳婦去外面向別人討食,這傳出去,也太不好聽了。最關鍵的是,一個小媳婦,跟村裡的某些男人走得近了,傳出去,就更不好聽了。
她當時一聽,就有些炸了,問老姐妹是什麼意思。老姐妹一開始還遮遮掩掩的,只讓她以後對楊鵑兒好一點,最後被她給逼問半天,才說好幾次看到有男的拿東西給楊鵑兒吃。也不具體是某一個,而是好些個。
但她再逼問,那老姐妹卻是咬死了不再說了。
那她就更生氣了。你說說一個人怎麼就那麼饞呢,大家都吃一樣的東西,怎麼她偏偏就有臉去討食,去接別的男人給的東西。
她都要被這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老實人”給氣死了。你要真餓,你說啊。在家裡不說,卻能有這臉去外頭說。
她到底是怎麼著對方了!
她被氣得狠了,就更沒心思對她好,訓了她一通,警告她不許再那樣之後,盡量盯著她幹活。
但她總不可能時時刻刻和楊鵑兒綁在一起,總有不得不分開的時候。
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的事,但她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她強忍著,沒敢聲張,在時機合適的時候,避著人,故作不經意地問楊鵑兒,是不是有一陣沒來月事了,是不是身體哪裡出了問題,要不要她去請個大夫什麼的。
當時,楊鵑兒那慌張害怕,整個人哆嗦著,白著一張臉,瞪大了一雙眼睛看她的樣子,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楊鵑兒說沒事。
她是不信的。可要真是有事,她還能往外捅?他們家都已經夠丟人的了,還能經得起再丟人?她小兒好好的軍人,能丟那個人?這事真要捅出去了,小兒這輩子還能不能抬頭做人了?
她左思右想,忍下心裡的氣和恨,當晚就當著大家夥的面,給楊鵑兒放了假,讓她回孃家呆幾天。給的理由也是合情合理、光明正大的,那就是這些日子一直勞累她,是時候讓她鬆快幾天了,也免得外頭的人老是說她這個當婆婆的不是人,就好磋磨兒媳婦。
她當時其實是想著讓楊鵑兒趁著回孃家待著的那幾天,把自身的麻煩給解決了。
但誰能想到,第二天一早,楊鵑兒就淹死在了河裡。
這可讓她慌的呀、氣的呀、惱的呀。
想著自己都已經這麼忍著了,這麼顧全她的臉面了,她還想自己一個當婆婆的怎樣!
但死者為大,她所有的惱恨,都必須得憋著。還擔心再出什麼事,就連給楊鵑兒收屍,都是她自己一手操辦的,沒有假借其他人。
甚至楊鵑兒的兄弟過來大吵大鬧,藉著楊鵑兒的死,來訛她,說要去公社那邊告她,她都默默忍了,掏了一百塊給那些豺狼分了!
那可是一百塊啊!
他們一年幹到頭,刨除口糧,最後也只能掙幾十塊錢。這一百塊,是他們好幾年的辛苦費。
最後,她還依舊沒撈到半點好名聲。非但如此,惡婆婆的帽子,更是戴死了,拿都拿不下來。讓她想給小兒再娶個好兒媳,都不能。
現在,她也不想去評論過去的那些是是非非。一切,就等她死後到了地下,和楊鵑兒一起,在閻羅王面前,讓閻王來評斷。
她就想讓蒲葦幫幫忙,請判官大人幫忙查查,楊鵑兒那肚子裡的,到底是哪個畜生的種?
楊鵑兒可以說是年紀小,不懂事,又是個外村人,不熟悉這村裡事。可村裡的那個畜生,可是同村人,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能那麼混蛋,沖楊鵑兒伸這個手!
她必須得知道那畜生是誰!
這是她一輩子的心病!
不搞明白了,她就是連死,都不能閉上眼。
陳媽媽一下抓住了蒲葦的手,面上老淚縱橫,有悔有恨。
“……媽就求你這個事。這個事,你必須得幫媽給查清楚了!”
她抓得很緊,緊到蒲葦這個皮糙肉厚的,都隱約感覺到了一點疼。
而且,陳媽媽黑漆漆的雙眼中湧動出的瘋狂和暴烈,也讓人心驚地認識到她的執拗。
她是不會罷手的。
這輩子,她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的。
“然後呢,知道了答案,你能幹什麼?”蒲葦冷冰冰地問。
陳媽媽就恨恨地咬了咬牙,眼中的瘋狂更盛。
“我會殺了他!在我臨死前,殺死他!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