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陵前的夜色忽然淡了,不是因為朝陽即將升起,雖然這時候距離黎明確實已經很近。夜色之所以變淡,是因為一抹青色的降臨。這抹青色是如此的濃郁,如此的生機盎然,以至於天書陵上以及四野裡的秋樹,都覺得有些自慚形穢,把樹枝彎得更低了些。
那是一盆青葉,青葉很肥嫩,一看就知道養的極好,從來不會缺少養分與清水的灌溉,葉面很光滑,一看就知道平時照料的極細心,哪怕落上一星半點塵埃,也會在最短的時間裡,由那位最尊貴的老人用最昂貴的絲巾擦拭掉。
陳長生很熟悉這盆青葉,在離宮裡見過太多次。
這盆青葉出現夜空裡,自然是跟著教宗一起。
教宗的神袍在夜風裡輕輕飄拂。
他頭頂的神冕泛著神聖的光澤,在夜色裡格外醒目。
陳長生的劍鞘裡傳來一陣波動,他知道,那是神杖感知到了同伴的來臨。
……
……
京都的雨停了,洛陽城的雨卻變得暴烈起來。
溼漉的荒野上,只留下兩個極淡的腳印,計道人已經進了洛陽城,在暴雨的遮掩下,來到了長春觀的後門處。
夜空上的那條雲色星光幻作的黑龍也已經消失不見,洛陽城的街巷上,不時響起呼嘯破空的聲音,只能看到一道黑光。
忽然間,那道淒厲的呼嘯破空聲消失了。
那道黑光消失在長春觀前。
一隻玉如意,靜靜地懸浮在暴雨之中。
長春觀的橫匾忽然間碎成了粉末,瞬間被雨水沖洗乾淨。
有著雨水的潤澤,觀門的開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突然籠罩住數條街巷的陣意一般。
數十位道門教士盤膝坐在暴雨之中,閉著眼睛,不停地誦讀著道經。
無數若有若無的氣息,穿透暴雨,形成道道籬笆,讓那隻玉如意無法如意離去。
計道人從暴雨中走來,走過道觀裡經歷千年、已然坑坑窪窪的道路,來到了街上。
他靜靜看著那隻玉如意。
就像看著她。
……
……
西寧鎮舊廟溪畔。
嘩啦一聲。
彷彿靜止的溪水,忽然間動了起來。
那是因為僧侶將自己的另一隻赤足,也伸進了水裡。
嘩嘩響聲繼續。
那名僧侶平靜地向著小溪對面走去。
溪水並不深,將將沒膝,水流也並不急,連那些血蓮都無法沖走,但他走的極其艱難,彷彿每走一步,都要突破極大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