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縣在大江出海口,盛產海鹽,利用地勢在海邊修築了一系列鹽池,刮取海邊鹹土,用草木灰吸取海水。
吸附完後,再用淨水沖洗,溶解鹽分形成滷水。
最後把滷水放置在專門提煉鹽的寬口容器中,加熱蒸發鹽分,形成鹽粒。
顧玉跟平沙要做的就是最後一步,把滷水一桶桶提到器皿中,然後拉風箱,時刻看好火候。
平沙已經在這兒幹了幾天了,做起來都得心應手,顧玉跟著他學,好幾回拉風箱差點把自己的頭髮衣服點著。
累還是其次,主要是熱,她不比那些男人,煎鹽時火氣騰騰,直接把衣服脫了赤膊,她不僅不能脫,裡面還穿著小衣。
用灰頭土臉,汗流浹背已經不能形容她了。
平沙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的,養在富貴窩裡的顧世子,竟然在幹這種事情,要是讓大夫人和蘇姨娘知道,怕不是要扒了他的皮。
旁邊有人記錄著他們做的事情,每煎出一層鹽,每人就能拿三文錢。
偶爾顧玉會往隔壁瞟一眼,掃把星在跟一群男人幹得熱火朝天,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顧玉不得不承認,掃把星的嘴雖然毒,但是碰到事兒能說會道的,不然也不會總是聖上哄地寵信於他。
她也得趕緊找時機了。
只要跟掃把星靠太近,所有事情都會失去掌控。
在又一次拉風箱時,她把衣服往上湊,燎上了火星兒,惹得身邊的鹽工幫她撲滅。
那個鹽工四五十歲的年齡,大概是他兒子也這麼大歲數的原因,對顧玉有幾分關注。
撲滅後,顧玉一臉懊惱道:“唉,想不到這煎鹽可比讀聖賢書難多了。”
那鹽工十分憨厚,道:“你乾得很好,不愧是讀書人。”
顧玉苦笑道:“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那鹽工踟躕了一下,道:“像我們這種人,想讀書還讀不了呢,我那長子剛滿十一歲,去年考取了童生,可惜書苑的束脩太高,只能半途而廢,現在在一個客棧給人打下手,算算賬。”
顧玉頗有些意外,這個人看起來四五十了,應該孫子都有了,怎麼長子才十一歲。顧玉問道:“敢問這位大,大哥,今年多大了。”
顧玉本想說大叔,但是捏不準他的年齡,穩妥起見還是說了大哥。
大哥撓撓頭,道:“今年二十七了。”
顧玉是真的震驚了,大哥可能猜到她在想什麼,便道:“常年勞作,難免顯老。”
這也太顯老了吧。
而且按著年齡算,大哥16歲就生了兒子,江南早婚風氣遠超京都。
顧玉一邊拉風箱,一邊與他攀談:“大哥貴姓。”
大哥道:“我姓劉,小兄弟若是看得起我,叫我一聲劉大哥就好。”
顧玉嚴肅道:“劉大哥,我剛剛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完全是在放屁,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你那兒子真不得了,才十一歲就考中了童生,若能繼續讀下去,前途無量啊。”
劉大哥笑臉不變,但是笑容裡帶著苦澀,道:“我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沒錢啊。”
顧玉嘆道:“可惜我們在外鹽場做工,累死累活,一天也只能拿幾十文錢,那些內鹽場的人,唉,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