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嬋,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宮殿中響起。
景宣抬起頭,迎著光,他看到自己的父皇癱坐在龍椅上,滿臉衰頹,眼中渾濁不堪。
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他就喘了幾喘。
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命不久矣,從前威嚴的父皇,此時成了可以被人一隻手碾死的魚。
景宣胸腔裡捂著一顆怦怦直跳的心臟,他看著父皇,也看著父皇身下金碧輝煌的龍椅。
這是他離龍椅最近的一次,只剩下幾步之遙,他便能登臨聖位。
“景嬋,你過來啊!”
父皇又說了一句話,讓景宣如墜冰窟,像是有一雙手,將他從慾望的深淵中生生拽出來。
沿著父皇的目光,他看到了自己的同父同母的親姐姐。
那是大禹朝尊貴的大公主,是他從小隻能仰望的存在。
宮變之時,宮中皇子死的死,傷的傷。
連他自己都只能躲在鎮國公的披風下,艱難逃生,上臺階時,因為太過害怕,尿溼了褲子。
此時狼狽不堪,像戲臺上的丑角,供人發笑。
就在剛剛,他的父皇看到他溼漉漉的褲子,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反觀他的姐姐,在江妃娘娘的保護下,依然雍容華貴,儀態萬千。
她是大禹朝最絢爛的牡丹,最耀眼的明珠。
深深的自卑感讓景宣窒息起來,他緊緊盯著姐姐,身子僵硬。
“父皇。”
他的姐姐一張口便是哽咽,眼中氤氳著淚水。
姐姐的淚水帶著痛苦,帶著對父皇的孺慕和不捨。
而他,只剩下對父皇的滿腔怨恨,怨他厭惡自己,令自己備受冷落,怨他下令處死了生母雲嬪,怨他偏愛姐姐。
“玉蟬兒,你近前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龍椅上的老人不再有曾經的威儀,臨終前,他還渴望著女兒親近自己,可惜伸出的手落了空。
女兒站在原地,只是默默垂淚,不肯上前一步。
直到此時,老人才把目光看向景宣,道:“景宣。”
只是喚了他的名字,並未繼續說什麼,讓景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父皇看了看景嬋,又看了看景宣,像是認命地嘆息一聲:“研磨吧。”
景宣如夢初醒,外面的廝殺聲隱隱約約傳來,太子一敗塗地,安王被鎮國公重傷。
他該感謝太子,若非他在三廢三立中,日漸生出狼子野心,父皇也不會在病中說出他跟長姐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弟。
這才給了他利用君家的機會,給了他擾亂長姐內心的機會。
父皇日薄西山,至高無上的龍椅,終於到了新人換舊人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