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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瑤抬手輕揉了揉眉間，重新將那幾張送給二房姊妹的帖子收了起來，才緩聲說道：“我知道，何況曾家的人已經來過了……也虧得曾開霽有臉開口。”
她的話音裡並非嘲諷意味，反透著一股疲累。
“你父親答應了？”
“嗯。”青瑤微微頷首，“他們所求，是他日新君即位，王氏能從中周旋一二，教曾氏與王徽矅等離了西北之地。這並非難事，父親也不見得與曾大人還有什麼情誼可言，答允於他，也多是不願牽連無辜之人。”
“再之後，雖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願不願回臨安，但一眾後輩已不能步入仕途，更沒有王氏為他們鋪平道路，勳貴世家的出身都已無用，也沒有什麼好顧慮的。只我瞧著曾大人離開侯府時，確是被父親嘲諷得不輕……”
她嘴角輕勾了勾，笑道：“曾家一向看得清楚形勢，臨安城中其他世家何嘗不是如此。”
……
局已定，萬般已落空，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意味著甚至不必說再見，從前的事與人，都不會出現在往後的人生軌跡中。譬如江子晤，當他風塵僕僕地趕到臨安時，迎接他的，便是對從前割捨不下的故人做個了斷。
青瑤攜他一同到了大理寺外，才道：“表哥且隨護衛去，裡面的事情，父親已經打點妥當。”
“你不去了？”江子晤疑問道。
“不去了。我與他們兄妹二人並沒有什麼好說的。”
江子晤神情稍頓，隨即便似突然反應過來什麼般，語氣忍不住地悵然道：“也是，你去了有什麼意思呢，怪我多問了。”
青瑤不再置詞，見江子晤下車後，簾子重新放下，便自顧著閉目養神。她知道，江子晤這回探監要很久才會出來。她與江代姍的往來早早便斷了，且隨著聽賦樓之案的落幕，仇怨已了，可吉昌江府與他兩兄妹之間，卻不是一兩個字詞能夠概括的。
曾經歷經種種，吉昌江府再顧念兩個小輩，這回卻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為兩人奔走求情，只因兩人所犯之罪已經違背江家的底線。
青瑤大抵在車中等了一個時辰後，才見江子晤氣懨懨地從大理寺中出來。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江子晤，只凝眉問道：“他們求你了？”
“嗯？”江子晤恍惚著抬起了眼，緩緩頷首道：“但我沒有答應他們，只是……代姍遭遇這些，心有所怨，便連祖父母也都一同嫉恨上了，他們甚至遣人給吉昌送了信。估摸著時間，怕是與我到臨安的日子差不多，這會兒已經到了。”
青瑤詫異道：“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若血脈親情不能令祖父母動容，那麼這嫉恨……”江子晤頓住了話音，神色憤然道：“我擔心祖母的身子經受不住。”
“外祖母？”青瑤對江子晤話裡的意思一時反應不及，愣了片刻後又連忙問道：“可前幾回來信，不都好好的麼？難不成她老人家將我們都瞞著不成？”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正因為顧唸的情誼太多，反倒成了枷鎖。近幾年中，江家上下不知橫生出了多少波折，祖母盡數看著，心裡終究不是滋味。”江子晤輕嘆了聲，補充道：“這筆糊塗賬，他兄妹二人都算不清楚，我去也無用。天高水長，若他二人流落在外，卻能自得其樂也還好，可偏逢在江家時便埋下了禍端。”
“無論是嫉恨祖父母，還是怨恨於你，都是表象，代姍與子暉過不去的，是心裡的那道坎。”江子晤嗓音沙啞，一雙眼則定定地看向青瑤，道：“終究是個無法彌補的遺憾，祖母會明白的。”
只有當事情關切到自己在意的人，心裡的一角才會變得柔軟起來。青瑤知道江子晤是在安慰她，何況他們現下身在臨安，也無法將一封交送到江老夫人手中的信攔下。
沉穩如江子晤，慌亂之色生生繃在面部的皮肉之下，甚至極力想要表現出一種平淡自然之色，卻反透出一股悲涼來。想來，外祖母的心有鬱結，身子恐怕比想象中的要弱。
“外祖母……”青瑤心裡生出了幾分慌張，但又及時止住了這個話題，轉道：“是以師弟也一直將外祖母的病情瞞著我？”
江子晤語塞半瞬，倒也沒有多言解釋什麼，只因他很是清楚，即便青瑤與樓修文兩人間生了爭執、存了隱瞞，彼此也往往會率先去想對方舉動的出發點，而不會無端生出猜疑，如此更不必旁人開解。
“罷了……”青瑤果然凝眉輕嘆了嘆，接著道：“不妨我去請了岑大夫往吉昌走一趟，許還得益些。”